下套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春雨总是淅淅沥沥,潮湿又阴冷。顾霆把手机握在手里,倚靠在阳台栏杆处,盯着雨幕看了许久。
即便父母离婚时闹得特别难看,爷爷他们也没说他们一句不好,他说父母是爱他的,只是他们年纪太小,不懂得怎麽照顾好一个年幼的孩子,还说他们有自己的苦衷,希望顾霆不要记恨他们。
顾霆当时正处叛逆期,他觉得爷爷只是在为他们开脱,想着自己有眼睛会看,才不会听他忽悠。长大成人後,他才後知後觉地发现,有时眼睛所看到的,并不是事实的全部。
比如他父母彼此爱着对方,比如他们会默默支持他的事业。
他绕床一周,在金铭琦身侧躺了下去,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他周身的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之後含糊不清地抱怨了一句,把他往自己怀里搂。
“我的小冬瓜也长得这麽大了!”他用头轻抵着金铭琦的额头,回想起以前建宇他们总喜欢见缝插针地打听金铭琦的事,他是能瞒着就瞒着,总是故意讲他不好,深怕被他们挖去了墙脚。
现在想想,那时的他可真混蛋,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他在外人面前贬低着金铭琦,以至于别人都看轻他,随随便便来个人都能踩他一脚。
那晚,他做了一夜的梦,梦到了爷爷和外公,他们俩在院中对弈,他站在一旁观棋。他们看着很是健康,脸上也没有操劳的疲惫感,他们笑着转过头来看他:“阿霆你也是个大人了,我们很放心把这个家交给你!”
他们说的是家,并没有说公司。
“爷爷,外公,我当爸爸了,是个小男孩,叫金轩宇,小名小佑,已经两岁了,现在能说不少话,每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比我小时候讨喜多了!铭琦的话,我把他带回来了,以後不会再欺负他,也不会惹他生气了……他真的很好,我想我这辈子都找不到比他还爱我的人了……”顾霆好似在炫耀,爷爷和外公一直笑呵呵地听着。
他们问他父母的事,顾霆说他们没住在一起,具体的不太清楚,不过他们最近关系不错,很有可能会复婚。
“那两孩子就是混,一个嘴硬不说,一个总是由着性子胡来!旭阳明明是哥哥,却没有岚瑜稳重,想不到他们也是当爷爷的人了……我们可真是老咯……”两老头一边笑着一边摇着扇子喝着茶,他说那两个家夥的混账事能说个几天几夜,不过他们都是好孩子,不然也生不出顾霆这麽好的孩子。
小佑醒来的时候,看着两个爸爸抱在一起睡觉,而他不仅睡在大床边缘,连被子也只盖到了一角。他委屈地不行,直接大字型地躺在了他们的被子上面。
“唔,小宝贝醒了……”顾霆从那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那些对话仿佛刚刚发生,短时间,他甚至分不清什麽是梦境,什麽事现实。直到他对上小佑委屈的小表情,方才回过神来,笑着将小佑抱起,动作熟练地将他塞到他们的被窝里。
“嘿嘿……嘿嘿嘿……”小佑一进被窝,就被金铭琦挠了胳肢窝,他原先的委屈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现在卷得都快成了一条蛆。
金铭琦这次是去外省出差,因为离得并不是很远,上高速也就五六个小时,他和赵立洋都觉得开车方便,所以就由易柯载着他们过去。
虽然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拿下这个标,不过等开标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紧张,心都被挂在了嗓子眼上。
现场很多同行他们都是有打过照面的,其中不乏有认识的同学和校友,在等开标的间隙,他们不敢私下交谈,只是微微朝对方点头示意。
主办方在开标老师陆续到场後,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打开收到的标书,根据他们现场的打分和评判,他们最後还是选择了金铭琦他们所在设计院的设计方案。
中标是意料之内的事,所以金铭琦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此时的不安感比之前更盛,在签合约的时候更是达到了峰值。
他仔细阅读着合约上的每一项条款,又让赵立洋复核了一遍,确定这里面并没有藏着陷阱後才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公司公章。
签约结束之後,主办方邀请他们去附近酒店用餐,席间,金铭琦看到隔壁包厢有人鬼鬼祟祟,遂在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留了心眼,隐约听见里面几个外国人用他们本国的语言谈笑风生,说这次的货很正,看上去很带感。
出门在外,本不该多生事端,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次,也没有多在意,只是,当他注意到建设单位的一个工作人员从隔壁包厢里出来,他隐隐察觉到某些不对味的地方。
他回到座位上时,用手轻握了下赵立洋的手,在他掌心画了个简单符号,那符号,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暗号,这意味着这酒局有点问题,他们的吃食不能百分百让人放心,尤其是早就被打开,倒在醒酒器里面的红酒。
赵立洋会意後,起身给他们倒酒夹菜,观察着他们的微表情,见他们毫不犹豫就吃下去的东西,他们会酌情吃上个几口,至于红酒,他们则是象征性地抿上了一小口,之後找机会偷偷吐掉。
赵立洋从小跟着他老爹在酒场上面混迹,他拒酒的手段很高明,甚至在拒酒的同时劝着对面的人喝了好几杯,而他自己则借口有点头晕,让服务员送了几瓶未开封过的苏打水过来。
如金铭琦猜测的那样,酒过三巡,隔壁包间的几个外国人过来串门了,他们私下里对着眼神,貌似在询问事情办得怎麽样了。
金铭琦的酒量不太行,他几乎没喝酒,光是闻着酒味,脸就有些上头了,他此时的微醺模样,给人一种很好拿捏的感觉。
与金铭琦相反,赵立洋酒量很好,经常是把人喝趴下了,他依然一点事都没有,可他今天酒都没喝几口,竟然也看着有些醉了,他後知後觉地发现饭菜没问题,酒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很有可能是一旁矮桌上的那盆不起眼小花,那花的味道很淡,淡到他放松了警惕。
这估计是一种只针对omega有效的催眠药或者致幻药,赵立洋感觉天花板都在晃,很快给了金铭琦现在务必要离开的信号。
金铭琦会意,拿出手机准备给易柯打电话,不出意外的,他手机的信号被屏蔽了,现在打不通任何电话。金铭琦没料到他们会这麽光明正大,稍稍诧异後很快恢复了淡定的表情。
“啧,这什麽破地方,一格信号都没有!”他挠了挠耳朵,像极了街头的小流氓。
“金工,你们是不是喝醉了,我们在楼上订了房间,要不你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对面几人显然是被金铭琦的发言吓了一跳,想着金铭琦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鼈,待会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他。
“好啊!”金铭琦答应地很是爽快,不过在起身离桌的时候,装作不小心,把桌上的红酒杯弄掉在地板上,并发出清脆的响声。
酒杯一碎,服务员听到动静就进来,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易柯和另外几个顾霆临时加的保镖。
“金先生,顾总让我们过来接你们!”易柯毕恭毕敬地说着场面话,里面的人见计划被打乱,仍不死心地劝说着,想着他们布局了这麽久,不能让这事功亏一篑。
“好吧!”金铭琦点头,走的时候往服务员手里塞了两张百元大钞,指着矮桌上的那盆小花对服务员说,这花他很喜欢,他买了!不够直接找他保镖!
他和赵立洋走的时候,还不忘朝屋里的几人挥了挥手,一出那个包厢的门,他的脸立马沉了下来,“派人去查查看里面那几个人,看看他们到底在谋划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