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寂静,再也听不到多馀的声音,唯有他心海,一派巨浪滔天。
地洞之外,海岛周围水面,反是一片风平浪静。
“师姐!”小船上的林双双看见岛上茂密的森林,激动得跳了起来,“就在前面!”
沈兰瑛由于晕船,原坐在小船一侧养神,听见喊声,立刻睁开了眼,瞧见越来越近的沙滩,一时激动,三两步奔至船头,向远方眺去。
“沈姑娘当心。”驾船的两名船工,都是袁家沙船上的人,因岛周洋流分布复杂,朔月路开後,只有一条狭窄的航道能够通往岛上,是以只能向桃源岛上人家借了条打鱼的小船登岛。
渔船不大,至多只能容纳十来人,是以除了船工,只有沈兰瑛与林双双丶姬灵沨丶叶惊寒,带同稍懂药理的殷维秀与蒋庆丶单誉前来。
小船终于靠岸,衆人一一下船,简单打量一番岛上概况,便即开始商议下一步行动。
岛上森林繁茂,树木之高,几可遮天,衆人初来此地,不宜分头探路,而那些船工一不会武,二不懂得毒物,若将他们单独留在岸边遇上什麽麻烦,只怕难以脱身。
沈兰瑛本想入林寻路,然一来姬灵沨相比其他几人,对玉煌宗的毒物相对了解些许,殷维秀随身携带的蜜蜂,又适宜做探路之用,加之她又会武,是以在这懂得医药的三人之中,她是最适宜留下的一个。
为确保万无一失,单誉也留了下来,其他人则一道前往林中探索。
林双双本想留在师姐身边,但想到自己总是依赖旁人,未免太没出息,便只是同沈兰瑛多说了几句,还是跟着去了。
殊不知眼下这个时候,沈星遥与凌无非二人,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通道里困了一天一夜。
地道四壁无光,凌无非抱着受伤的沈星遥,如同盲人一般,只能以刀剑作杖敲击地面,小心寻路,途中还停下歇了一段,为沈星遥打通经脉疗伤。
此间不见天光,日夜不辨。沈星遥接连打了两场硬仗,实在倦了,伤势未愈便睡了过去。
凌无非靠墙角而坐,由她躺在怀里歇息,自己却不敢合眼,生怕下回醒来,又遭囚禁,再想脱身便更难了。
沈星遥经过调息,内伤已有好转。一片黑暗里,他虽看不见她的脸色,听见她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终于放下心来。
许是刚受过伤的缘故,她的身子仍有些发凉,睡梦中下意识瑟缩在他怀里。他也鬼使神差般,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也是在这一霎,这数月以来,种种起伏跌宕,一幕幕画面,一股脑涌上心来。
这一路他压抑了太多,几乎时时刻刻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松懈。她似乎也不再那麽抗拒他。看似是她拉锯试探。他却十分清楚,这不过是她流落至此,别无二选的将就罢了。
一旦离开这座岛,一切又将回归原点。他仍是她避之不及之人,此间所守分寸,终将化为天堑,将他与她,彻底隔绝。
凌无非握紧沈星遥的手,掌心紧紧相贴。贪恋这点少得可怜的温度,饮鸩止渴。
哪怕终会醉死在这毒酒里,万劫不复。
却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她唤他名字,猛然回神低头,却听她问道:“我们走了这麽久,也未找见出路,是不是彻底被困在这了?”
凌无非不觉迟疑,良久方“嗯”了一声。
他们身陷荒岛,又无船只可以离开,而今又被困在这地道里。没有水与食物,决计活不过十日。
她与他,恐怕真的注定要死在同一处了。
“你……”他犹犹豫豫,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话,“不会觉得晦气吧?”
他清晰察觉,怀中人的身子明显一滞,旋即转了个方向,把脸埋入他胸膛。
凌无非的心跳忽地停摆,一时手足无措,未过多久,便觉颈侧衣襟被温热的液体洇湿,是她的眼泪。
“遥遥,我……”
“若能重来,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认识过你。”
这话她说得轻缓飘忽,却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可是……”他强忍心痛,双手环拥着她,小心翼翼说道,“我却只是希望,能比当初再晚一些与你相识。”
“我想先成为那个足以让你依靠的人。不论遇上任何变故,都能做得周全,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沈星遥紧闭双眼,听着他的话,却不知如何作答。
去与留,是与非,似乎都没有了答案。
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拥紧他的t身子,指背碰到冰凉的石壁,自然而然往下滑了半尺,触及墙根,碰巧摸到一处异样的凹陷。
而在那凹槽之内,似乎还藏着一块能够活动的小方格。
沈星遥的眼泪,忽然便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