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奚嘿嘿笑道:“你小子这脾气,倒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凌无非对这无赖彻底没辙,半句话也不想与他置辩,正要起身离开,却见钟离奚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攥紧着拳,把手伸到他跟前:“小子,再……再帮我办最後一件事,这个……便都送给你……”
“你要如何?”凌无非颇为戒备地退开一步。
“这地方又脏又臭……我可不想死了都不安生……”钟离奚气息渐微,“你把我葬了……这个……这个给你……”
他再也没有力量握住手里的东西,五指一松,胳膊倏然坠地,没了声息。从他手心掉出来的,是三颗棋子大小,纹路复杂的木球。
凌无非好奇俯身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翻看一番,却瞧不出名堂。他见钟离奚气绝,像滩泥似的软在地上,心觉不忍,犹豫许久,还是将他的尸身带出了地道,在山里寻了处风水好的地方安葬,做完这些,再回到镇上客舍,已是酉时过半。
他没找见沈家姐妹二人,一时疑惑,顺手便拉了个夥计问话,却得知几人早在申时前後便退了客房离开镇子。
“走了?”凌无非一时讶异,“就没留下什麽话吗?”
“她们走得急,什麽也没说。”夥计挠了挠头,“倒是临出门前,还来了两个人,也都是姑娘。”
“谁?”凌无非越觉摸不着头脑。
“来的那两位姑娘,好像有一位姓尹,像是急着求她们去办什麽事,着急忙慌便走了。”夥计认真回想,道,“才走一个多时辰,您现在赶去,没准还能追上呢。”
“她们往哪走了?”
“好像是东南方向。”
凌无非不解其意,只想着她若急着回山,也当往西北走才是,为何要去东南?
那里有什麽?
他记不起琼山派门中是否有姓尹的师妹,也忘了在此之前,他们的确见过一位姓尹的姑娘。正是落月坞门下弟子——尹听霜。
早在白落英等人出海前,江澜便已回到浔阳,开始着手派人帮助陆琳丶舒云月师姐妹二人寻找玉华门幸存弟子们的下落。桑洵因卢胜玉失踪一事,一直自责,便也加入了其中。
另一方面,落月坞因前些年屡生变故,折损衆多,从叶惊寒上位至今不过短短四年多,并未完全恢复元气,能够调动的人手并不多,因而後防空虚,以致歹人趁虚而入,攻破了仙霞岭一代的防守。
叶惊寒生性孤僻且好强,并不愿其他门派介入此事,是以孤身一人回了仙霞岭,谁知却被困在了山里,急需援手。
尹听霜与同门的羽连秋二人,在昔年沈星遥落难时曾一同照顾她多日,还算得上熟络,是以一同赶赴千里,来到剑南一代向沈星遥求援。赶了几个时辰的路。
至夜,愁云笼月,长路茫茫难行,便在山间寻了片空地,支了篝火围坐下来,暂作歇息。
“如今里面是何情形,我也不知。”尹听霜说起山中情形,不觉愁容满面,“只知地宫里所有机关防御都已自行开啓,自内部封锁,外边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我担心宗主他……”
“从这到江南道,足有三千多里。”沈兰瑛颇为不解,“其他几个门派的人,如今也才刚离开崇明不久,多在江南一代,怎麽都比我们离得近,如此危急之事,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呢?”
尹听霜低眉沉默片刻,看向沈星遥,道:“宗主是什麽样的性子,沈女侠你是知道的……他肯新任的人,实在不多,我们也是不得已才……”
“我明白了。”沈星遥听出尹听霜言外之意,缓缓一点头,沉吟片刻,道,“眼下仙霞岭地宫里,除了叶惊寒和段逸朗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有倒是有,只是都不中用。”羽连秋接话道,“此前救下的飞龙寨,也都安顿在那边,那点身手,想必帮不上太大的忙。”
沈星遥闻言,略一颔首,神情略显沉重:“好吧……”
说着,她像是想到何事,转向一旁的文晴,道:“你还是决定要与我们同去吗?不怕有危险?”
文晴咬住了唇。
白日里她寻凌无非未果,瞧见尹丶羽二人来寻沈家姐妹,便一道跟了来。眼下听了这话,略一迟疑,点点头道:“我不过是棵浮萍,风往哪吹,我便往哪去,哪还由得我选择。”
“哪有这麽说自己的。”羽连秋听得直皱眉,“尹姑娘就没想过以後改怎麽办吗?难不成要一直随波逐流,飘哪算哪?”
“可我一介弱质,文不成武不就,又能做什麽呢?”文晴话音隐含悲戚。
尹听霜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顺嘴便问:“文姑娘就没考虑过,再给自己找个归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