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夕阳刚进山林,乱葬岗就雾气重重,不过山风通透加上气温不高,倒是没有尸臭瘴气。
一路树影婆娑,半明半暗的夕阳黄晕中只听山鸟咕噜咕噜彻响,吓得车轱辘压着石子惊响。
大家都想赶着天黑走出山路,镖师开路,宴绯雪骑在马上和李润竹跟着探路。不,走在最前面的应该是小黄。
也幸好是小黄在前面,要不然宴绯雪和李润竹两个大活人,看着前面雾霭里佝偻蹒跚的背影,铁定要被惊吓住。
不过他们还没被吓到,小黄就发出吼叫犬吠,惊的那人摔倒在地,呻-吟不止。
乱葬岗出现大活人,两方都吓的不轻。
一旁的镖师上去查看。
只见那中年男人四十出头,五官敦厚身材短圆,面色青紫脖子上赫然一圈勒痕。
此时借着朦胧天光,在尸山里看着骑在黑马上的宴绯雪,像是看到救命仙人一般。
他不断的扭动双手双脚,上面紧紧拴着绳子,他嘶哑力竭道,“救救我。”
宴绯雪一路来都听闻过闻登州的惨状,此时路过乱葬场才仿佛看到了地狱入口。
“救救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只是个勘察矿脉的工头啊。”
宴绯雪观察了下那人神情,而后叫镖师给他解开手脚绳子,又具体问了下缘由。
原来这人还不是普通的工头,而是一个铜矿的镶长。
镶长为铜矿工人之首,必须谙熟水文地质,辨察矿脉走向。
一个矿能不能挖出铜矿,往往取决于镶长勘察矿脉的水平。
有时候开七八个矿都不能出一个矿山。而开一个矿最低成本就得五万两。
这人叫石善文,家里世代做勘察矿脉活计,这手艺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一年月钱就有两百两。
虽然朝廷禁止私自开矿,但是闻登州内开私矿的都是皇室大官,一两百年来都没出什么事情。
但前些日子三皇子来闻登州,把他们这些矿头都抓捕起来,说违反朝廷禁令私自开矿要处以死刑。
石善文说道这里,愤愤不平又无力道,“我知道我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恩人,我看你们这商队,是要去城内吧,现在城内进不去,所有围墙都重新加高修补了。”
李润竹闻言一动,期待似的看着石善文。但石善文摇摇头,“都进不去。”
“现在城门口方圆十里全是商队扎营,现在是城内抢粮,城外囤积不得入。”
宴绯雪问道,“那有听说什么时候解禁吗?”
石善文摇摇头,“一直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城里物价还在飞涨。听说是奕王世子主张开城门,但三皇子压着不放。”
“你们这些物资怕是只能存放到城外仓库里了。”
宴绯雪见他唇角干涸肚子咕咕叫,给他一些干粮和水袋,又给了一錠银子。
石善文只接过干粮和水,“银子你们还是省着点花吧,仓库存一天就得一百两。”
李润竹惊的嘴角微张,“一个仓库一天一百两,这不是抢钱?”
石善文道,“可不是,最开始只是十两,但来的商队越来越多,仓库紧俏,不过半月就涨到了一百两。”
“仓库还不够用,还在从外地招工人,日夜不停的加盖。”
宴绯雪思索道,“从哪里来的木材和工匠?”
石善文摇头,“这到不清楚。”
他们现在快到了城门口了,听见这消息,进退维谷。
宴绯雪一路脑子都混沌不清,压根儿还没想到这里。
又或者说,全是担忧白微澜和信任白微澜了。
现在撤退,半路摸黑走山路不安全,更何况最近的县城也隔了七十里。
现在去还能抢先一步租用到仓库。
等他们赶到城门十里地外的时候,只见如火的夕阳下密密麻麻一片翻卷的商号旗帜,全是安营扎寨商队大军。
好些商人身上是绫罗锦缎,但胡茬儿老长,一脸沧桑愁容,显然困顿城外好些天了。
在宴绯雪和李润竹两人犹豫的时候,只见后面羊群赶来似的商队。
秋风起,夕阳都纱雾罩罩的,要是变天下雨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