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林这半年风雨无阻上门刷好感卖可怜,心里也叹口气。
他以前在楼里胆战心惊只为了活命。
虽然云林是花娘派来监视宴绯雪的,但确实每次捡无关紧要的汇报,宴绯雪知道她也知道。
云林极度敏感多疑,也藏不住他眼里的小算计和心思。
但他始终没有在背后对宴绯雪使绊子。
他只是心里有一点阴暗的想法就要把自己想的十恶不赦。
就好像,他终于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已经手握力量,今后也不怕这个勾心斗角又肮脏不堪的囚笼。
他能靠自己在这里活下去。
他也嫉妒宴绯雪,嫉妒他在楼里混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
明明都深陷淤泥,宴绯雪怎么可以像是皎皎明月,高高悬空又照亮腐臭发烂的淤泥囚地。
云林越依赖信任宴绯雪,越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他以为他成长强大了,但在宴绯雪面前原形毕露;他还是那么怯弱,那透彻的眼神看到了他内心沾染上的污泥。
越靠近月光,他身上的淤泥就越清晰,他想逃避遮掩,却发现无处可逃。
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又从黑暗跑进月光下,渴求得到一点温柔的慰藉和庇护。
后来在宴绯雪的帮助下,作为陪嫁哥儿逃出来了。
宴绯雪当初也没怪云林弃他而走,毕竟在他看来,云林也帮不上忙。
所以重逢时,宴绯雪是真的欣慰云林过的不错。
但是,过上正常日子的云林,却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过日子。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而云林,不仅如此。
他出楼十三岁年纪小,多疑敏感没人引导,想法很偏激极端;外加一遭得势,丈夫成了县令,他不可避免的走上了歧路。
他一方面怕宴绯雪揭露他的过往,一方面又眷念宴绯雪兄长般的呵护与照顾,忍不住想要和宴绯雪继续来往。
两相拉扯,他最终触碰到了宴绯雪的禁区。
——“人人艳羡的美貌陷入肮脏的青楼是什么下场,你说孩子知道还会喜欢你吗!”
“要是孩子们知道他的好爹爹,他无所不能的燕哥哥其实只是出身低贱的妓人之子。”
云林当时气头上话赶话,脑子都嗡嗡叫嚣着不能让宴绯雪不要他。
嫉妒宴绯雪对孩子们的庇护让他发疯。
他也将心底的一点阴暗,用最恶毒最锋利的话说了出来。
拿告诉孩子威胁宴绯雪,宴绯雪如何不生气。
宴绯雪也给了云林最激烈的反击。
无聊的玩物而已——戳破了云林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但是宴绯雪即使再生气,还是在云林和来镜明闹矛盾的时候帮助了云林。
因为他清楚云林的本性,也清楚自小在楼里长大的人,没人引导,出来后如何能正常过日子?
云林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娟娘心底复杂的思绪只是一闪而过,但她短暂的沉默,于云林而言却像是受刑一样难受紧张。
她看向云林眼底,后者满是渴望与怯怯的望着她。
娟娘又看向他双手红肿的冻疮,在一桌子投来的视线中,她起身从橱柜里拿出碗筷,给云林盛了碗鸡汤粉丝。
“暖暖手吧。”
娟娘把满满一碗鸡汤粉丝放在了云林面前。
热气腾升的汤碗烟雾缭绕,模糊了云林的视线;他自认为悄无声息地吸了吸鼻子,挨着娟娘身边的空位置轻声坐下。
他低头小口小口的吃着粉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模糊也看不清周围人的神色,鼻尖只浓郁鸡汤,热汤流进滞涩咽喉、酸胀的心底,温暖着他四骸。
“啧,多难看,边吃边哭。”
“你这是吃鼻涕还是吃粉丝。干脆一起唆得了。”
放鹤不满挤兑。
云林闻言终于忍不住,像是被发现了就破罐子破摔,眼里泪意湿重压下眼睑,终于痛快泄了出来。
两行泪珠比粉丝还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