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逸自己也心虚,他其实没什么证据能证明凤栩和许言的死有关,可他就是不安,毕竟……他曾经让许言去弄垮了凤栩从前最喜欢的那家破店。
现在许言莫名其妙地死了,凤栩又刚好封王,许逸实在担心。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许旭昌再怎么宠爱次子,也不能在此刻不顾嫡长子的死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许逸,说:“就依你吧,许逸,倘若凤栩真想要对付你,就算是为父也没法子。”
平宣侯府固然也有自己的门路,可什么门路能抵得过当今天子?
许旭昌一辈子都活得小心翼翼,对哪个君王都没什么忠心,谁掌权便是谁的臣,却没想到儿子竟然闯下这样的祸事,他甚至觉得许逸还隐瞒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许逸脸色难看,又有些不甘,却无话反驳。
“哦?不查了。”凤栩靠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瞧着笑吟吟的。
许逸在他面前低着头,好声好气地笑了笑说:“是,这么些日子也没消息,何况府中小厮已说了,那日他吃醉了酒,没跟在舍弟身边,连舍弟几时走的都不知,生怕说出来挨罚才诓骗于我,想来舍弟亡故不过是意外一场,便不烦劳殿下与刑部的各位大人们费心了。”
若是可以,他真不想见凤栩。
可无论是刑部尚书罗百川,还是右丞庄慕青,听见他不肯再查,都推到了靖王殿下身上,逼得许逸不得不亲自求见靖王。
“这样啊。”凤栩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才刚查着些眉目呢。”
也不知说得究竟是哪个案子。
许逸笑得有些僵,“误会一场而已,不如……”
“不行。”凤栩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
许逸脸色微变,“殿下……”
“我说,不行。”凤栩坐直了身子,笑意敛起,神色淡漠下来,“这案子刑部接了,就要一查到底,何况世子,死得毕竟是你的同胞兄弟,如今唯一的证人也改了证词,难保不会是因兄弟阋墙……”
凤栩嗤笑,“毕竟我瞧世子,也不是什么在乎兄弟情义的人。”
“殿下!”许逸变了脸色,强忍着不敢发怒,“还请慎言!”
凤栩又笑,他微抬下颌,矜贵高傲地俯视着许逸,“这有什么好羞于不肯承认的,毕竟你已经做了不是么,平宣侯世子,既然瞧不惯怎么不亲自动手,反倒要你这个替你去做这把刀。”
许逸知道他说得是什么,当即出了满身的冷汗。
“是害怕么,平宣侯世子。”凤栩慢悠悠地说,“当年躲在门后,不敢在我面前说出那番话,就连这两年里也是这样,只敢借刀杀人。”
许逸声音微颤,“臣……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他不仅懂,更被凤栩说中了心事,他一直嫉妒那个嚣张狂妄的小王爷,凭什么他能父母恩爱兄弟和睦,分明是皇室中人,却被娇养出了那样天真的性子,许逸曾不止一次地暗暗想着,凤栩或许是在藏拙,总有一日他会对自己的兄长亮出刀刃。
可是没有。
这世上怎能有这样命好的人,出生便锦衣玉食,阖家安宁,也正因如此,许逸知道自己的想法与妒忌有多卑劣,哪怕是当初将要落下枝头的凤凰,他还是不敢当着凤栩的面说出那番讥讽之词。
他不敢面对凤栩的一切,凤栩的坦荡、赤诚都映照出了他自己的秉性不堪。
“听不懂便罢了。”凤栩下了逐客令,“请回吧。”
也就是这件事没得商量的意思。
许逸走后,在门外听了全部的庄慕青进门说道:“他慌了。”
凤栩不以为意,“亏心事做多了吧。”
“正是如此。”庄慕青笑了笑,“坏消息,那些外乡商人无一活口,好消息,咱们的钉子被赌坊的人注意到了。”
“坏消息可以当做没有。”凤栩对他说,“只要找到,即刻命禁军拿人。”
庄慕青颔首。“是。”
驱使
“手脚都收拾干净,这段日子务必给我小心行事!”许逸脸色难看,疾走的同时低声吩咐。
在他身边一个左脸有刀疤的粗犷男人也低低地应着,“是,那刚上钩的鱼…?”
“也弄干净。”许逸满面的阴霾,忽地顿住,转身指着男人一字一顿,“记住了,咱们的性命可就在这上头了,别到时候有命赚没命花。”
“这是条大鱼。”那人一副亡命之徒的不以为意,直直地盯着许逸,“真正的大鱼。”
四目相对,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贪婪,许逸也就不那么坚定,犹豫了片刻后,只说道:“小心行事。”
夜幕晦暝,是风雨将至。
“最怕的是无所求者,凡有所求,权财色……哪一样都是弱点。”凤栩靠坐着马车,远远望向低矮简陋的茅屋,朝安并非尽是权贵,城中亦有寻常百姓,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样边缘不起眼犹如村落的一小片地方,住着的仿佛都是讨生活的百姓,实际上却在地下藏着一座赌坊。
凤栩神情冷淡,“贪啊,哪怕明知风声紧,还是忍不住动手,庄大人,这一局,是本王胜了。”
同样坐在马车里的庄慕青揣着袖子叹了口气,“下官认输了。”
他与凤栩前两日便随口定下了个赌约,赌的便是许逸会不会老老实实地收手一段时日,倘若如此,他们要查下去还真要费一番心思,可凤栩却说钉子已经埋下去,他们绝不会放走这头肥羊。
之前的外乡商人都已因为各种原因死得干净,便只能另寻他法——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