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盛洲松了口气,视线在她被水蒸气熏红的脸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
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低着头,不让他看见她的表情。
可在静默的对视中,他却从她脸上读出了令他莫名不安的平静。
那是一种对往事已经不在意、不留恋的平静。
爱也好,恨也罢,她早已走了出来。
他再也不能触动她了。
穆盛洲喉结滚了滚,艰涩道:
“别难过了。今天的酒,我照常喝。”
他依稀记得,自己当年,在她发着高烧的时候,曾经刻薄地问她——
身体不舒服,是什么免死金牌吗?
不是。
那就别矫情。
他是这么要求她的。
所以现在她不肯放过他。
她不肯接受他的示弱。
是他应得的。
辜苏跟着楚沉来到储藏室,这里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摆满了清单上的酒。
他随手捞起一瓶伏特加,开瓶时浓郁的酒精味便飘了出来,惹得他微微皱眉。
他不喜欢太烈的酒,伤身,还会干扰思考。
但辜苏就站在一边,漠然地把玩着手机,好像对他接下来的表演毫不在意。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如同前几天那样,仰首灌下。
这次没有再恶趣味地将酒液渡入她口中,而是默默喝干,摇晃着身子,跌坐在一旁梨花木椅上。
喝得太急,他剧烈咳嗽一阵,捂着嘴,有些反胃。
在阵阵涌上的不
适中,他不受控制地想,辜苏也曾经这样难受过啊。
这种同甘共苦的感受,又让他从心底缝隙中生出一丝丝脱缰的甜来。
辜苏从手机上移开视线,见他面色酡红,眼眸迷离,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酒瓶底只剩下浅浅一层。
注意到辜苏目光,穆盛洲苦笑一声,抬手,将那浅浅一层酒液也倒入口中。
“消气了吗?”
他用手背擦了擦唇角,靠在椅背上,仰头轻声问。
从前他根本不会在意她是否生气,她的情绪也并不能牵动他心。
他是这么以为的。
可一旦他意识到、并开始关心她的喜怒哀乐,才发现这对他来说是多么自然的一件事情。
他怕她难过,也怕她生气。
怕她仇视他,更怕她不理他。
辜苏没有回答,缓缓向他走来。
走动时,纯白浴袍的衣带飘荡,看着松松垮垮,像是一份待拆的礼物。
穆盛洲不自觉地直起身子,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会像扇楚沉一样,给自己一巴掌。
为了当年受过的委屈。
可她没有,而是在走过来的途中,随手拿了一瓶标着酒精浓度56%的酒,递到他面前。
眸中深处,跳跃着那熟悉的磷火。
寂静的,热烈的,在漆黑的瞳仁深处燃烧。
这让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如烟火绽放时,孤注一掷的色彩。
穆盛洲望着那瓶酒,意识虽然因为酒精影响,有些飘飘然,智商却没有下线,冷静推开:
“已经超了。明天再喝。”
他想要她,但也不想死得太早。
辜苏却不依不饶,将那瓶酒推进他怀里,弯腰把手机上的字放大给他看。
她说——
【今天之内,喝一瓶,算十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