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一样虚弱的人,安静躺在雪白被子里,气息奄奄、小脸苍白,眼睫覆于眼睑,如两片失去生机的黑色凤蝶。
脖颈处缠着绷带,里三层外三层,将纤细的天鹅颈裹得严严实实。
他望着这个楚沉遗留下来的软肋,俯身,大掌隔着绷带,虚拢上她咽喉。
漆黑如墨的幽瞳中,流转着嗜血光辉。
杀了她,就能让楚沉痛苦。
让他痛苦,这个念头,几乎占据了穆盛洲的全部思绪。
口袋中手机突然响动起来,似是惊醒了他。
是助理打来的电话。
他回过神,轻啧一声,眼神复杂地起身,最后回眸望了一眼她,离开了病房。
等穆盛洲再次折返回来的时候,推开房门看到眼前一幕,双目微微瞪大。
辜苏光着脚,斜坐在窗台边缘。
病房的窗帘是白纱质地,自有一种纯洁肃穆的意味,像是飘摇的招魂幡。
楼上的风很大,白纱自她纤瘦肩颈轻划而过,翩然扬起时,如海水呼吸时起伏的浪潮一般,没过她高抬的双腕,宛若塞壬再世。
她好像在托举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她微微侧过脸来,不经意拢了拢身上空荡荡的病号服,无瑕白腻面容笼着层薄雾般的茫然,眼瞳黑润,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她与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
纱帘慢悠悠垂落,归于平静。
男人难得出神。
风止。
心动。
如同春雪消融后第一声抽芽的微音。
这些年来,在他心底阴暗处肆无忌惮生长着的无边欲念,多半发源于此。
兴许每一个在纯粹的血与拳头间讨生活的人,都会对自
己的反义词心生向往。
他与楚沉,都不能免俗。
他暴戾,血腥,粗粝。
她柔婉,干净,细腻。
她就是他的向往。
穆盛洲随即在心里冷笑。
怪不得楚沉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外人说她一句不好都要直接撸袖子干架。
她确实像个艺术品。
只可惜,很快就会碎掉了。
下一刻,穆盛洲脸上的从容冷淡几近裂开,因为辜苏身体向窗外倾了倾,似乎下一刻就要掉落下去。
在意识到之前,穆盛洲整个人已经箭步冲了上去,攥住胳膊将她从窗边扯落,往后带离危险地带,怒斥道:
“你做什么?”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面上露出慌乱之色,但在继续尝试开口与回答穆盛洲的问题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将拢着的手掌打开,好叫他看清自己捧着的东西。
是一只蜷缩着的小鸟。
翅膀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看着好像快不行了。
小小一只乖顺地躺在她白皙手心里,好像明白她是它唯一的指望,甚至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指。
穆盛洲眉头拧得更紧:
“就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儿,你就爬窗?”
想到这里,他气笑了:
“自己的命都差点保不住了,还想着救它?”
辜苏胳膊被他铁钳般的手掌攥着,吃痛挣扎,他也没坚持,轻而易举松了手,就见她转身把小鸟放在床头柜上,背对着他检查伤势,不理他了。
……白眼狼。
他好歹是从杀人犯手里救了她,这么多天好吃好喝地供着。
连个感谢的表示都没有。
穆盛洲不耐,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协议,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