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走出城堡的领主,垂眸看着自己受难的子民——
门廊的避风处,果然蜷缩着个什么东西。
辜苏紧紧地团着身体,护住腹部仅存的一点温度,像只虾米一样缩在门廊立柱后面,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不远处就有个避风拐角,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可怜兮兮地挤在这根立柱后头。
……真不知道该说她苦肉计演得敬业,还是单纯的就是傻。
傅行舟立在门后,静静地看着这个实际上还没成年的、他血缘上的“妹妹”,撑着门框的手指紧了紧,刚要迈步出去,垂首看到已经漫过门廊的积水,眉头微皱。
脚尖挪动,他正打算转身,眼角余光瞥见蜷缩着泡在水里的女孩,好像是听到了动静,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他离去的脚步就此顿住,看似解释,实则欲盖弥彰道:
“我去叫人把你搬进来。”
女孩在他出声后,才迟钝地捕捉到他的声音一般,将脸转向他。
他接下来的话,就此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本该是无辜清纯的眼睛,可那双眼里却没有一点高光,视线也没有在他说话时和他对上,而是直挺挺地看向前方。
没有焦距。
一股怪异感自心头掠过,他迟疑着改口:
“你看不见?”
女孩听到他的声音,试探着站了起来,无措地立在原地:
“嗯……请问你是这里的佣人吗?”
他沉默片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可以在客厅睡一晚,等明天早上雨一停就必须离开。”
她试探着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傅行舟则后退一步,谨慎地和她拉开距离,顺手从门边伞柜里抽了把长柄雨伞,塞进她手里:
“牵好。”
她浑身都湿漉漉的,水线瀑布般沿着发梢、眼睫、下巴和每一处垂坠的衣角往下淌。
让她进屋是万不得已,他已经让步,不想再脏了自己刚洗完澡的手。
辜苏似乎也读懂了他此举的含义,顺从乖巧地抓住伞柄,另一只手摸索着扶上门框,挤出一个有些难过的笑容,身子还在打着寒颤:
“对不起,我身上现在是不是很脏?”
最近的天气一阵冷一阵暖的,不像三月,倒像还在寒冬。
她身上穿的虽然是老爷子不知道让谁给配的高档货,但看着就不保暖,也容易脏,都是虚有其表的东西。
老爷子还是这样形式主义。
他从来不关心送别人的东西适不适合,只顾他自己高兴。
偏还有一群人捧他臭脚。
想到这里,傅行舟心头莫名升上一丝烦躁,又被他用理智强行压下,实话实说地告诉辜苏:
“是挺脏的。”
听到这话,辜苏的头垂得更低了。
她松开握着伞柄的手,摸索着迈入门内,便缓缓靠着墙边坐了下来。
“你干什么?”傅行舟皱眉,“谁让你坐地上的?”
“对不起。要是我把这里的沙发睡脏了,你会挨骂的吧。我在这里将就一晚就好。”
辜苏再次道了歉,蜷缩起来,抱膝坐着,身下的地砖上很快积攒了一小滩雨水。
给她开门的好心人,应该是这栋别墅的佣人。
不可能是眼高于顶的小傅总。
傅少爷非常讨厌她,刚才她差点撞他车上,他都能叫人绕道离开,如今应该不会亲自来给她开门,居然还收留她。
“……”
傅行舟听到她的话就明白了,她这是把他当成这栋别墅的佣人了。
但他没有解释。
不过是不重要的人,他没兴趣用傅行舟的身份去结识。
他也没有兴趣去探究,她究竟为什么把他认错了。
瞥了眼客厅的座钟,已经快要十点了。
过去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喝完牛奶打算上床睡觉了,哪里会被莫名其妙的淋雨小猫绊住。
安静几秒后,傅行舟的脚步声远去,像是接受了她在地板上
将就一晚的请求。
浑身冷得打摆子的辜苏靠墙屈膝坐着,牙齿咯咯作响,低头默默拧干袖子和衣摆上的水分,剩下的就都留给地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