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苏看到他从柜子里熟练掏药,边收拾医药箱,边问道:
“你该吃药了是不是?能不能告诉我你该吃什么药,我以后会替你记着。”
沈悯不说话,只当她不存在。
“沈少爷——”辜苏绕了半圈,用身体挡住柜子,躬身平视他,状似无意地将烫伤起泡的半边脸凑到他面前,“多个人照顾你不好吗?而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签的是合同,又不是卖身契,别说合同没有坑,就算有坑,大不了交点违约金,反正我是不会听他们的话害你的。”
沈悯眼眸微闪,听到她的话,反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相信我说的话?不觉得离奇?”
“离奇什么?”
她见他态度有所转变,眼角眉梢漫上欣喜之色。
“世上怎么会有希望子女死的父母?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在编故事。”
辜苏想了两秒,缓缓蹲下,微抬头仰视着他:
“你是说,以前的保姆都觉得你在编故事,我是第一个相信你的人,是吗?”
沈悯警惕地把嘴闭上了,与她僵持半晌,才忿忿道:
“不许分析我的想法!滚出去!”
辜苏再度将烧伤的那边往他跟前凑了凑:
“不滚的话,你要打我吗?”
他胸膛急剧起伏,后脊紧贴轮椅靠背,目光更是没有落在她脸上,看样子是被她的得寸进尺气到了: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说到一半,他忽然蹙眉捂住胸口,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了起来,口中含糊咒骂,看上去十分痛苦,大口呼吸着,抖着手指一个个拧开堆放在腿上的药瓶,艰难数出要吃的数量,熟练地倒入
口中,没有水,只能干着往下咽——就连干吃药这件事,他也习惯了。
以前的保姆要么不给他倒水,想让他最好自己噎死,好拿到那个男人的“奖励金”,要么一心想接近他,爬他的床,好生下孩子,拿到那个女人的“补偿金”。
他就像个物件,像个跳板,没有人在意跳板本身,他们只会在乎踩着跳板,能够着怎样的奖赏。
人人叫他沈少爷,无人看见他沈悯。
“水!”
这一次却有所不同,辜苏将满满一杯水递到他面前,澄澈双眸中盛着的不是算计和欲望,而是纯粹的担忧。
他眼神复杂地扫过她的脸庞,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等他缓过来,才有余力细细咂摸:
“刚才的水,味道好像不对。”
辜苏眼神游移:
“不知道你家饮水机在哪里,所以接了水龙头的水。”
沈悯刚刚才有所缓和的脸色,瞬间铁青,玻璃杯在手中几乎捏碎,刚刚压下去的痛感,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他深呼吸,吸气,呼吸,往复好几次,才调整好情绪,用一种近乎漠然的姿态问她:
“你要怎么才肯走?”
“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你了。”
“我不需要!”他随手抄起一旁医药箱中的剪刀,抵住辜苏咽喉,“不滚我就刺下去了!”
辜苏经历过几世的心理素质何其强大,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将脖颈往前送了送,剪刀尖端扎破了她的肌肤,一线鲜血如蛇,顺着细嫩脖颈蜿蜒流下。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他不肯撒手,辜苏也不肯退缩,视线交汇处,有某种晦涩的情绪在蔓延。
第104章第三训我们家的保姆,没资格上桌吃饭……
沈悯眸中隐约有幽暗风暴凝聚。
他如同被挑衅到的犬科动物一般,鼻子迅速皱了一下,将剪刀收回,平放在膝盖上,动作间已经平复好了情绪: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辜苏垂眸在医药箱里翻找创可贴,神情自若:
“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要动不动就死啊死的,”
沈悯轻哼一声,自顾自道:
“你要留下来,可以,但我们要约法三章。”
辜苏拆开一包创可贴,伸手递给他:
“在那之前,能麻烦你帮我贴一下吗?我自己看不到。”
沈悯冷笑,两只手都稳稳地放在扶手上:
“第一条,我讨厌肢体接触,非必要情况,不许碰我。”
“……行。”
辜苏无奈起身去找穿衣镜,对着镜面往脖子上涂碘伏,贴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