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只是想冷他一段时间,让他自己想明白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她,至少不要那么偏激,整天想着拉她陪葬。
对待兴奋度过高的智慧生物,冷一冷一般都会立竿见影。
没想到他跳过她预设的不服、焦躁、暴怒、困惑等等拉扯环节,自己一个人就直接来到了终点。
辜苏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经过刚才的质问后,剧烈起伏的胸膛:
“不全是。沈少爷,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一个概念。”
沈悯瞪大眼睛看她,不敢置信她这个时候还在跟他讲道理。
她不应该顺着他的话哄他吗!?
说她不是同情他,觉得他可怜才对他好的,哪怕只是出于身为保姆的职责呢!?
这个人怎么比他还不会聊天!?
辜苏没理会他快要崩溃的神情,轻声细语道:
“你觉得我是因为可怜你才忍让你,这件事对了一半。沈少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沈悯的神色僵住了,他反应非常快地说了声“对不起”。
初见是非常重要的,他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当时脑子里进的是什么种类的水了。
辜苏接着说:
“那个时候我以为你站不起来,在深山里被关了十几年,那个保姆看起来对你也不上心……所以我会觉得你很可怜,但是沈少爷,觉得一个人可怜,是每一个有良知、有感情的正常人都会产生的、再自然不过的感情,它不羞耻,也不丢人,我正是因为觉得你可怜,才决定尽心照顾你的,在了解你之后,除了可怜之外,还觉得你其实只是缺乏引导,你本身的底色并不坏,只是没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我教一教,你就能很快学会,你和其他人其实没什么不同。所以,你是怎么得出结论,觉得我对你好,忍让你的脾气,仅仅只是因为同情你呢?”
辜苏很少对他说这样大段的话,连说教也很少有。
这也是他觉得和她相处舒服的地方。
所以沈悯只是沉默地听着,听到最后,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亮起,喃喃地向她确认:
“你觉得,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他在她眼中,难道还算得上是个正常人吗?
辜苏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睛,其实还想跟他说些例如人跟人本来就千差万别,他的一点点小脾气完全在偏差值之内的话,但想了想这小少爷其实很不耐烦这些,通常都是太长不听,于是便将话咽下去,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嗯。千真万确。”
“那我们以后能不能好好的?不吵架了?”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像是不听到满意的答案就不会罢休,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嵌在苍白脸庞上,在暗色室内摄人心
魄。
辜苏沉默了好几秒:
“我没有跟你吵过架。”
“你不理我。你跟我冷战。我现在就把你雇回来,你不想做饭就不做,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我最后的这几个月都是你的,”沈悯说这话的时候,迅速又轻巧地在她耳后吻了一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辜苏从没被他吻过这里,身子条件反射地发颤,在他得寸进尺地要继续亲时,伸手挡住了他的脸,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聊的话题其实已经偏题了。
明明题目就在面前的大屏幕上放着,二人却谁也没看一眼,反倒去探讨她对他好的底层逻辑。
但当这个心结解开之后,他们反而没人在乎宋芝了。
如她所料,宋芝从头到尾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沈悯很在乎她为什么待在他身边。
他抱着她不撒手,像是顶着烈日行了一路,终于寻到清甜井水的旅人,沉浸在“他是个正常人”的喜悦中。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现在觉得,仅凭辜苏的这一句评价,他就可以当成人参片,压在舌头底下,支撑着吊很久的命。
之后几天,沈悯看上去不再琢磨一些危险的东西了,一直催着辜苏列人生清单,他要陪她一起去做。
辜苏松了口气的同时,半推半就地开始捣鼓清单。
可就在二人关系达到顶点,几乎是认识以来最和谐的状态时,随着沈恒的入狱,紧接着就是范玉在外地养胎时意外流产,贺连嶂手持和沈琢的亲子鉴定报告出现在董事会……
沈琢藏了二十余年的、他真正属意的私生子,正式浮出水面。
原本这和沈悯辜苏二人没什么太大关系,他们已经决定远离这些狗屁倒灶的纷争了。
然而,就在辜苏收拾好行李,准备赶往机场的时候,她身侧坐在轮椅上看手机的沈恒,却突然猛地抬头看她,神情如初见般阴鸷。
……
贺连嶂正式出现在世人视线中,作为沈琢的接班人,股东们自然要对他进行调查。
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从不授人以柄,公开场合也很少带女伴出现,因此近期唯一出现在他身边的辜苏,就进入了董事会的视线。
其中几名股东,曾因沈悯承诺将手上股份分给他们,投桃报李,会给他传递一些内部消息,其中一条就是——
贺连嶂曾经陪同辜苏去湘市的医院看诊。
看的什么科?因为什么去的医院?辜苏为什么会在晚宴上晕倒?
这条消息太过暧昧,有可能成为拿捏贺连嶂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