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缩着肩膀,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瘦削单薄的肩头,衬得人小小一只,皎□□致的脸毫无血色,眼瞳睁大。
他惊恐地看向前方——站在床边的,正是胸口处染血,浑身湿漉漉正在往下滴血水的碧眸少年。
不出所料,是魏异。
魏异像个刚被抛尸沉河,又爬起来报仇的水鬼。
夜色昏暗,窗外的天空呈现出幽蓝色,彰显着今夜的不详。
“你装睡。”魏异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带着怪异的异域腔调。
谢春酌咬紧唇,瞪着他没说话。
魏异身上的血味太重,伤的又是心脏,不知道是怎么逃脱柳夔手下,精准来到了这里找他,谢春酌疑心对方估计不是人,是妖,亦或者是早有准备应对柳夔的办法。
无论是哪一种,对谢春酌来说都不是好事。
怎么被刺穿心脏还不死?!
快去死啊!
谢春酌在心里咒骂,面上却作出一副震惊担忧的表情。
“……魏、魏异,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伤……怎么回事?”
他的手下意识伸出,似乎想要查看魏异的伤口,但魏异身上的异样又让他感到恐惧,悬在半空的手怯怯收回。
嗒!
手腕还未彻底收回,就被牢牢攥住。
谢春酌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瞬间他顺着这股力气扑出去,闻到了堪比烈酒的霸道香味,既香,又有种说不出的怪,与此同时,血味也跟着溢出。
抱着他的身体像火炉,烧得谢春酌像是被烫到似的,下意识后退想要闪躲。
“是你叫那条蛇杀我的。”
耳边传来烫度,湿润的口腔含住他的耳尖,谢春酌绷紧身体。
“……”
魏异用了力气,尖牙险些把耳骨咬出印子,他碾磨着,含糊着控诉质问:“……因为我看见你和他在冬离院苟合吗?为什么你要和他在一起呢?因为……你的解元,是他帮你得来的吗?”
魏异说话的语调不太像中原官话,却叫谢春酌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这是赤裸裸的揭穿和威胁。
科举对于作弊是十分严谨的,倘若魏异出门只是随口一喊,有人起疑,就会有官员对谢春酌进行重重调查。
一旦查出异样,就不仅仅是剥夺举人身份,不再能进行科举那么简单,他的身份,他之前做的事都会被发现。
他的一生就会就此毁掉。
真该死的。
无论是魏异还是柳夔。
都该死。
谢春酌低着头,用尽力气握紧拳头,握得身子发紧,像一把拉满的弓,即将爆发。
魏异以为他要怒斥自己,或者是装作可怜地哀求,毕竟这件事不是小事,即使魏异并不了解科举,但也知道科举对于读书人的重要性。
怀里的人会像魏琮一样给他一巴掌吗?
他不会像面对魏异一样无动于衷,甚至心生厌恶,他期待着,期待着任何能和谢春酌接触的机会,那一巴掌扇下来的疼痛感,想必会比被刺穿胸口的痛更加爽快吧?
可是当一滴泪掉在手臂时,魏异怔住了。
那滴泪水比起魏异身体的温度来说要冷得多,可对于一个正常的人来说,是烫的。
而对此刻的魏异来说,因为谢春酌的泪水,所以也是烫的。
泪水越来越多,魏异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他僵硬地低头,手松开禁锢着细瘦的腰肢,转而抬起了怀里人的下巴。
动作不敢太重,轻轻的。
下巴尖而小巧,下颌线清晰明朗,夜里没点灯,迎着夜色雨声,魏异看见了谢春酌泪水盈满眼眶,一双黑眸如盛在水银中般透亮水润,哭过的眼尾发红,像勾了一抹胭脂。
人哭时整张脸都会在动,睫毛颤动,鼻尖微耸,咬着的唇殷红湿润,张开一条缝隙用来呼吸,呼出来的气成了浅淡的白雾,要把魏异的魂吸进去。
古人有言,灯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胜十倍,现在看来,月下哭泣的佳人,又要更美千百倍。
只是为什么要哭呢?还哭得那么倔强和委屈。
魏异不明白,所以他开口问了。
“为什么哭?该哭的不是我吗?”
谢春酌抿紧唇一声不吭。
魏异皱紧眉头,正待要说话,又突然感应到什么一般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