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心里冷笑一声,按住赫格蒙的肩膀,开口道:“萨若汶,你怎么还不回答赫格蒙的问题,你如此忍心——”
“哧——”
捆成一股的银丝猛地从地底窜出,萨若汶将剑一甩,银黑交杂的丝带便拉住赫格蒙的腰一下把人扯过来,盖亚避让着从四面八方窜出的银丝,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萨若汶把人带回去。
“管你什么人和神的……”萨若汶把人护到怀里。
“不管保护亡灵还是保护家人,都是我的职责!地母,此地并非你看护之所,亡灵并非你的掌控之物,我敬你为万物之母,便不计较你对冥界的冒犯!也请你及时离开此地!再去思及,你无辜带走的乌拉诺斯把!”
他怀里的赫格蒙猛地瞪大了双眼,银丝随着他的意志分割着空间,冥土回应着主人的意愿阻拦着外界神祇的脚步,这算是萨若汶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地使用力量,使用冥后的权柄去驱逐外神。
盖亚遥望四处,所见所闻皆是不欢迎的声响,她“啧”了一声,不过也不显得颓丧,深深看了萨若汶一眼,一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自此,地母的气息迅速消散在了冥界的边境上。
警惕了好一阵,萨若汶才稍微放松下心神,吐了一口气。
很难说他心里不庆幸地母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毕竟他终究不能也做不到真的去驱逐一位古老的创世神。
要是真闹到那个地步,该是幽冥下的永夜神殿里,无形无相的黑夜女神出面了。
就像终于考完了一场考试,萨若汶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而依在他身上的赫格蒙抬起了头。
那一双金银异色的瞳眸和那双普通的棕眼相对,其中的复杂让人难以言说。
赫格蒙抓住他的衣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好几次后萨若汶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有这样的问题很好。”
他说:“我是人还是神?人和神的差别到底在哪里?你有这样的思考很不错,也很厉害。”
赫格蒙愣了一下,许久才试探着说:“您不感到生气吗?”
“我生气做什么?”
“我这是在质疑您,也在冒犯您。不管您是什么,终究也是我的家长,是我本该尊敬敬仰的人。”
“尊敬和质疑又没有必然的联系。”萨若汶笑了一声,伸手猛地揉了揉一脸严肃的小孩儿头顶,“就像你心理长大了很多,但和你真的长不高没有必然联系。”
本来还一本正经、心中带着惶恐的赫格蒙:“……………”
“您就不能不提这一点吗!!!”
“抱歉,不能。”
萨若汶丝毫没有良心地说道,要怪就怪赫格蒙不会开玩笑吧,这孩子绝对莫名其妙跟哈迪斯学了个不苟言笑的模样,根本没什么幽默感,不过也是,这样才逗起来好玩嘛。
冥后心里好笑了几句,便不顾小孩儿的挣扎,再次提溜着人往回走去。
“刚刚这动静,估计等会儿要引来不少人啊。”
萨若汶估计着,决定还是快点儿离开案发现场的好,不然被抓到了,麻烦事肯定一大堆呢。
·
冥王宫的书房是冥王办公的习惯场所,这里堆积了如山的石板与卷轴,文件的数目能从一数到八位数。
而在那位更加年轻更加活泼的冥后来到后,冥神们也能从这如山如海的书堆里翻出一沓曲谱或者剧稿这类以往绝对不会出现的纸张。
而也只有冥王冥后、修普诺斯还有极少数几个冥神,以及打扫的侍从,会进入这个房间。
如今,来访者的名单上还得加上一名格格不入的天神。
哈迪斯看着不请自来的种子女神,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里思索着对方刚刚说的话。
“关于黑夜女神和冥界的事。”
这两个名词摆在一次,能有什么事呢?
谁都知道,如今冥界几乎所有冥神都是出自这位黑夜女神之血脉,她于冥界犹如地母之于海天两界。
而同时,身为终年统领冥界的君王,哈迪斯自然知晓黑夜女神与冥神们更加深层次的联系。
但这一切,都不该是一个来自神山,在过往数百年里甚至还可能离开家长视野的天神所知晓。
所以,相比于珀耳塞福涅究竟知道些什么,哈迪斯更在意的是她到底从哪里知晓的。
哈迪斯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问道:“种子女神,你与摩伊莱亦有关联吗?”
珀耳塞福涅笑了,“冥王陛下啊,你依旧敏锐如鹰隼。”
哈迪斯对她明褒暗贬的这一句不置可否,只道:“不必违心夸耀,你也从未刻意隐藏。”
他又不是傻的。远在地上的种子女神却能够短暂驱使刚出现没多久的冥后神格,萨若汶和珀耳塞福涅背过他额外的交谈,哈迪斯看在眼里,自然也有自己的猜测。
而萨若汶和命运纠缠不清,他来自后世,来到这里本就改变了很多命运,以此类推,很容易想到珀耳塞福涅在其间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所以,即使不太想往那方面想,哈迪斯也能推断出原本命运下,他与珀耳塞福涅应当关系匪浅这一结论。
“但寻常情况下,我和你应当没有交集。”哈迪斯看着不远处的女神,“这之间有多少外因?”
正常情况下,他绝不会选择一位天神做伴侣,冥神们对天神的排斥又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珀耳塞福涅冷笑,“哈哈,能有什么外因呢?一只厄洛斯的金箭,一点儿神王的心思,足以促成一对怨侣。冥王陛下,你就别探究现在已经不存在的事实了,我可不想回忆这么不愉快的事。”
“……果然。”哈迪斯闭眼,心思却飘到了别处,“所以萨若汶也该知道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