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度摇晃着椅子,“就是这么简单,他们刺史府算什么东西,没有证据能拿我如何。刺史府那些人,一群酒囊饭袋,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真与他们闹翻,能是什么坏事?”
柳舜华一愕,贺玄度说得确有几分道理。
以贺玄度的身份,即便真得罪了刺史府,他们确实奈何不了他分毫。
只是他没必要趟这个浑水。
她道:“贺玄度,若是为了我,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做,我可以自己……”
贺玄度眼皮一翻,打断了她的话,“也不全是因为你,打个人而已,看不惯就打了。”
柳舜华垂下眼眸,她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安心。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再提这些,换了一个话题,“听闻说郑充中了邪,自己蒙上眼等人来打,是怎么回事?”
贺玄度果然来了兴致,坐起身道:“今日
郑充主动约我,说他想要跟着我学赌技。我就告诉他,只需在人最多的地方,蒙着眼睛听人来人往的动静,只要足够专注,就能灵通,听出骰子的点数,他就自己蒙上了眼。”
不得不说,这辈子的贺玄度虽说总是有些不着调,人也比较单纯,却还是有几分小聪明。
柳舜华又问:“那你找来动手的人呢,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贺玄度笑道:“这个更简单了。其实就是我事先想办法让郑充将他那些随从赶得远远的,又找来一些人混在人群中。等安排好的打手动手,将郑充打趴下后,那些随从看到,从远处跑过来的时候,打手已经趁乱换好了衣饰头巾,塞给我事先安排好的那些人,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个方法倒是巧,配合得当,很容易掩人耳目。
贺玄度仰头,“怎么样,我比你想象中的厉害吧?”
柳舜华看着他,眼神诚挚,“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很厉害的人。”
贺玄度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柳舜华却这么认真。他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什么样自己不是不知,不觉有些尴尬。
他咳了几声,嘟囔着,“柳舜华,拿出点你的骨气来,这么奉承,我可看不起你啊。”
柳舜华朝他微微一笑,收回目光。
有风吹来,柳舜华抬头,望向庭外高疏的枝头。
那是一株枣树,叶子油亮,青色的果子累累。
她想起了外祖家中的那株枣树,想起了表姐。
当年离开凉州时,院中的枣树已经结出了青色的果子,只需再等一个月,便能吃上。
她扒着马车,哭着不肯上车,表姐安慰她,“蓁蓁不哭,你放心,等院子里的枣子熟了,我一定把最大最甜的一颗留给你。”
马车缓缓驶出巷子,她掀开车帘,看到表姐追在马车后,哭成泪人。
贺玄度虽暂时替她收拾了郑充,可表姐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她必须想办法,将表姐拖出火海才行。
柳舜华回过头,缓缓道:“你的人昨日去了刺史府吧,我表姐她……又挨打了吧?”
贺玄度见她一副伤感的模样,翻身从椅子上坐起,“是,已经去过了,不过只是远远看着,并没见到她。你先别急啊,郑充已经被打得下不了床,你放心,没有十天半个月,他起不来,你表姐暂时不会有事的。”
柳舜华低眸许久,终于抬起头,“贺玄度,你能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只是这毕竟是我们家的事,我会自己动手,不想你再牵扯进来。
贺玄度一愣,“你想将你表姐救出来?那可是刺史府,眼下又守备森严,生人根本不可能放行,你要如何进?”
柳舜华一笑,“这得多亏你啊,给了我这个机会。”
贺玄度略一思索,“你是说,医工?”
柳舜华点头,“正是,郑充被打,刺史府必定会请医工上门医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贺玄度扬眉,“那可真是太巧了,医治郑充的医工,是我舅舅的人。”
柳舜华愕然,怎么会这么巧?
贺玄度歪头笑,“怎么样,是不是又要把我牵扯进来了?柳舜华,好好地帮我上药,我会考虑考虑给你引荐一下。”
柳舜华垂头一笑,让人去拿了药,抓过贺玄度的手,帮他换药。
她顺着他的话,柔声道:“还请贺大公子大发慈悲,帮我引荐。”
贺玄度没有应承,只是问:“引荐之后呢,你想怎么做?”
柳舜华不想瞒着他,如实道:“自然是要跟着一同入刺史府,寻个恰当的时机,接近表姐,弄清原委。”
贺玄度摇头,“若是这样,我恐怕不能让你去。你表姐被刺史府的人监控起来,这里头一定大有文章,若是你被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他劝道:“我可以寻个可靠的人进去,一定会想办法同你表姐碰面。”
眼下的刺史府,已是暗流涌动,他不能让她涉险。
柳舜华替他包扎了伤口,定定道:“不行,一定要是我才行,表姐她被困许久,已是杯弓蛇影,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
她看着他,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贺玄度,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必须去。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绝不会给你们都尉府添乱。”
贺玄度一瞬恍觉,柳舜华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般脆弱。
他想,他应该相信她。
……
隔了两日,柳舜华才跟着范神医入了刺史府。
临行前,贺玄度特意找了人,帮她扮了男装,从头到脚装扮得很仔细,只要不开口,几乎没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