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不会消失的,你能感受得到,它就一直在。”她抬头,望向贺玄度,“终有一日,我们都会再与母亲重逢。等到相遇那日,你想让她看到一个庸碌无为的贺玄度吗?”
贺玄度心内一涩,他知道,造成母亲苦难的始作俑者不是他。可这些年,他还是在心中筑起的高墙,将自己困在
过去。
他固执地惩罚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对母亲的愧疚。
柳舜华见他不语,缓声道:“贺玄度你本就不输任何人,便是人人称赞的贺玄晖,也不及你万分之一,你为何不堂堂正正地活着?”
她见过前世的贺玄度,才识卓绝,七窍玲珑,若非被困在轮椅之上,朝堂之上,定不输贺玄晖。
自出生以来,贺玄度便一直活在贺玄晖的光环之下,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他比贺玄晖强。
贺玄度直直地望着柳舜华,似乎从第一面起,这个姑娘便对他不同。
她信他!
他斗鸡走狗,在她面前丑态百出,她却着一身袅袅长裙,从容地陪着他去斗鸡,告诉他要为自己而活。
他身陷险境,随时都会被贼军杀得尸骨无存,她却拿起长刀同他一起拼杀,不离不弃。
可是,她不明白,权力争斗向来吃人不吐骨头。不管是朝廷,还是贺家,都不需要一个有用的贺玄度。
自他出生之日起,就注定,他只能是个无用的纨绔。
何况,他还有未竟之事,非做不可。
这世间属于他的苦难,只能由他背负,他要柳舜华,快乐地活着。
片刻沉默,贺玄度深吸一口气,从树上一跃而下。
“柳舜华,你真觉得我比贺玄晖还要好?”
柳舜华点头:“自然。”
贺玄度将手中的樱桃塞给柳舜华,半是调侃,半认真道:“还是你有眼光。柳舜华,你看着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柳舜华静静望着他,她相信,贺玄度终有一日会以另一种姿态,站在众人面前,就像……上辈子一样。
两人回到岸边,鱼已经烤得差不多了。
两块石板上,鱼烤得滋滋冒油,鱼皮焦黄,夹杂着野胡椒与水芹的香气,格外诱人。
看到柳舜华手里拿着樱桃,柳棠华仰头,故意拖着长腔道:“呦,野猴子摘这么多樱桃呢。”
刘九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贺玄度瞪了他一眼,又扫过柳棠华,这个小丫头,还挺记仇。
待鱼烤熟,众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柳棠华更是迫不及待,拿起柳枝做成的筷子便大快朵颐,边吃边呼着热气,大呼好吃。
柳舜华忙提醒着她小心烫,一眼一瞥,正瞧见刘九生笑着望向柳棠华,一双锐利的目光中满是柔情。
可一想到上辈子,棠华尸骨未寒,他便急切地迎娶贺容暄,柳舜华便气不打一处来,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将柳棠华挡在身后,隔开他的视线。
刘九生不知是不是觉察出了柳舜华的意图,抬眸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属于前世帝王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柳舜华一下没了底气,强自挤出一个笑来。
贺玄度顾不上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在旁慢条斯理地替柳舜华将鱼刺挑出,又拿樱桃叶折了个小碗,递到她跟前。
柳舜华一愣,“给我的?”
贺玄度点头,“嗯,这样吃着方便,免得烫着。”
柳棠华一口鱼含在嘴里,看得目瞪口呆。
果然是相府的公子,吃饭就是讲究。
刘九生看着柳棠华羡慕的眼神,斜了一眼贺玄度。
这人搞这么一出,是要挑事吗?
他也不甘示弱,同样拿起筷子将柳棠华的鱼刺扒到一边,更加细心地将鱼头上最嫩的一块剃出。随后,又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盖,朝着鱼肉上撒了几下,推给柳棠华。
“这是上次野猎烤鸡剩下的盐,你尝尝味道如何?”
柳棠华夹起一块,尝了尝,止不住点头:“果然更好吃了,九生,还是你细心。”
刘九生得了夸赞,朝着贺玄度得意一笑。
贺玄度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随身带着盐,咬牙道:“怎么,不分我们一点,不太地道吧?”
刘九生将瓶子翻转过来,“不好意思,没了。”
柳舜华看他们两人暗中较劲,生怕贺玄度吃亏,忙道:“好好吃鱼吧,一会都凉了。”
柳棠华吃着鱼附和着点头。
两人这才作罢。
吃饱喝足,几人慢悠悠地回城。
柳舜华骑马载着柳棠华走在前面,贺玄度与刘九生落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