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舜华顺着动静望去,只见那鹤氅少年正雀跃地朝她挥手。
兜帽滑落,露出一张飞扬不羁的脸来,正是刘昌。
贺玄度愣了一下,怎么会是他?
刘昌已施施然踱近,对着柳舜华笑道:“许久不见啊,今日出宫的时候,喜鹊叫得欢腾,原来是要碰到你了。”
柳舜华特意选在今日出来
,原也是想碰碰运气,不承想竟真的遇到了刘昌。
刘昌说完,上下打量着贺玄度,嘴角一咧,“呦,腿好了?”
贺玄度敛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这里,还真是与我们有缘。”刘昌抬头,看向身后的望月楼,“怎么样,进去谈谈?”
楼内,茶香袅袅。
刘昌看着贺玄度缓缓落座,指尖轻叩案几,忽然低笑,“你的腿果然好了,此前装腿瘸,是为了防我,是不是?”
贺玄度只是看着他,冷声问:“这衣裳,哪里来的?”
“这个啊……”刘昌抚过鹤氅衣领,带着玩味地笑,“多年前除夕夜,一位故人所赠。”
贺玄度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刘昌。
谁能想到这厮竟然除夕夜不在王府内待着,跑去外面装乞丐?!
刘昌见状,笑得前俯后仰,“贺玄度,你现在的表情……咳……比当年杀人时精彩多了!”
贺玄度强忍着怒气,“你有病啊?”
“别生气,来,喝杯茶降降火。”刘昌亲自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柳舜华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一脸莫名。
贺玄度瞥了他一眼,“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刘昌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想到刘昌此前说见过贺玄度杀人,柳舜华稍一琢磨,猜出个大概,大约是两人有过什么渊源。
贺玄度抬头,对上刘昌一张笑脸,心下蓦地一沉,轻笑道:“算了,陈年旧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陪他坐着石阶上吃橘子的小乞丐,他也不是为他披上鹤氅的人间游荡客。
刘昌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絮叨着:“贺玄度,我知道,上林苑那夜是你救了我,柳桓安已经查出,那些刺客是彭城王的人。我虽不知道你为何要隐瞒,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所以,我也不计较了。怎么样,感不感动?”
贺玄度心底骤然一紧,眉头紧锁。
他很想开口,让他快些走,带着他的那些人回济阳去,走得越远越好,但终究还是沉默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昌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事后,保他周全。
他轻笑一声,倒了一杯酒,认真道:“感动,所以我会答应皇上一件事。”
刘昌凑过去,抿嘴道:“真的,什么事都行?”
贺玄度知道他行为放荡惯了,扫了他一眼,“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有违伦理纲常,我都会替皇上去办。”
“不用替我办事,只要你待会别打我就行。”刘昌摇着头,从怀中掏出一支木簪子递给柳舜华,“此前上林苑山洞内,你曾替我磨过木棍防敌,这是我亲手打磨的簪子,送给你。”
贺玄度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他就不应该多嘴。
柳舜华余光瞥见贺玄度脸色不对,尴尬一笑。
贺玄度伸手夺过木簪子,“我替蓁蓁谢过皇上了。”
刘昌也不恼,继续笑道:“上次承蒙少夫人请我吃了羊肉锅子,还未感谢,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柳舜华心中一动,想起那日山洞中他说过的话。
他说此生唯有两人真心对他,一个是颜太傅,一个便是日日跟着他的成川。
以贺丞相的手段,只怕他身边那些旧臣,不会有好下场。
颜太傅是重臣,若是此时有异动,贺丞相心生怀疑,那就连刘昌本人能不能善终都难说,可成川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应不会对他有太大戒心。
至少,先保全一个……
她想了想,缓缓道:“我独爱上林苑中红梅,不知能否讨要一枝。”
刘昌一笑,“这有何难?明日我便让人送来。”
柳舜华摇头,指着门外的成川,“我让他去,而且明日就要看到。”
刘昌瞥了一眼成川,“为何非要是他?”
“为难?”柳舜华淡声道:“那算了。”
“倒不是为难,只是上林苑太远,现在过去怎么说也得明日才能……”刘昌想了想,“算了,成川,你都听到了。”
成川犹犹豫豫,贺玄度似是看出了什么,“再不去,明日便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