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分明离老夫人的慈安居越来越远。
倒是……离贺玄晖的书房越来越近。
“是吗?我虽对相府不熟,却是分清东西南北的。”柳舜华停下脚步,冷声道:“青竹,你到底是何目的?”
青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少夫人,对不起,是我骗了您,可我……我也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她冷笑,“你今日进我院中传话,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了。你要做什么前,是不是要掂量一下,若我有个闪失……”
“是我让她去的。”一道清冷的嗓音自月洞门后传来。
她抬眸,只见那人一袭墨色锦袍,正从容走出。暮光斜照,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树影,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柳舜华浑身一阵发冷。
贺玄晖站定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兄长这是何意?”柳舜华强自镇定,袖中手指却已掐入掌心。
贺玄晖不紧不慢地向前迈了一步,“柳小姐不必紧张。我不过是……想与你说几句话罢了。”
柳舜华语气尽量平稳,“兄长若要什么,何不等玄度回来?”
贺玄晖摆手,青竹忙退了下去。
“柳小姐,前面便是我的书房。”他道:“我想请柳小姐进去,听一个故事。”
第92章第92章前世今生
柳舜华跟在贺玄晖身后,穿过竹林。
竹叶早已凋尽,只余枯枝交错着。林间极静,鸟雀了无踪迹,唯有冷风穿行,卷起零星的雪粒。
暮色四合,光线越来越暗。
柳舜华走在竹林间,蓦地想起前世,她在此慌乱奔跑的场景,止不住浑身打颤。
“柳小姐冷?”贺玄晖忽然驻足,回头看她,眼底幽深如古井。
柳舜华迅速敛去神色,淡声道:“不过是风大了些。”
贺玄晖唇角微扬,“那便快些到书房吧。”
柳舜华裹紧衣领,跟上贺玄晖的步伐。她怕极了,可眼下正是试探他的好时机,她不能错过。
书房内,炭火静静燃着,贺玄晖早已让丁宝泡好热茶。
茶香袅袅,驱散了满室寒意。
窗棂外,竹影婆娑,在暮色中摇曳如鬼魅。
“柳小姐请坐。”他抬手示意,将茶盏缓缓推至她面前。
柳舜华垂眸,借着捧茶的姿势瞥了他一眼。
贺玄晖双手修长,骨节分明,执盏时不紧不慢,从容优雅。可当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时,却只看到一片平静,深不可测的平静,像冰封的湖面,看不见底下暗涌的涡流。
他似是瞧见她在看他,笑道:“多谢柳小姐肯赏光前来。”
柳舜华将杯盏放下,“兄长今早先是送了礼,又差人将我截住,我若是再不来,兄长要做什么?”
她声音如檐下冰凌,清冷锐利,一下刺在他心上。
贺玄晖指尖微顿,茶汤在杯中晃出一圈涟漪,依旧笑得温和,“柳小姐,我说过了,只是想请你过来,听一个故事。”
柳舜华看着他,淡淡道:“我人已经在这了,兄长请吧。”
“兄长”二字咬得很重,像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无形的界线。
贺玄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这个故事太长,我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他声音低沉,身影落在窗边,清隽如竹,却无端有几分罕见的迷茫无助。
茶香氤氲中,他恍惚又看见前世的最后光景,她红着眼眶决绝的背影,和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
大火熄灭后,他不顾众人阻拦冲进废墟,在焦黑的梁木下寻到她蜷缩的身躯,颤抖着将她抱起,心如死灰。
他这一生,都在尽心尽力做着贺家的模范。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父亲的大业,不得不将真心层层包裹。
他原本以为,他可以等的,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等到贺家彻底掌握朝局,等到再无人能威胁他们的未来。到时他就可以不再受任何拘束,好好与她过完下半辈子。
却不想等来的,是眼睁睁看着她绝望地奔向火海。
那一刻,他慌了,拼命呼喊她的名字,却再也等不到她的回应。
那个会笑着同他耍赖,偷偷在他书房放一盏暖茶,等他归来在廊下打盹的妻子,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柳舜华已经有几分不耐,目光扫过他,落在窗台的白梅上。
这里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洁风雅,谁能想到暗地里却做着弑君夺权的勾当。
贺玄晖忽然抬眸,漆黑的眼瞳直直望进她眼底,“柳小姐,你为何从第一次见面,便一直躲着我,是不是我此前,曾做过什么……得罪了柳小姐?”
柳舜华心下一惊,贺玄晖果然在试探她。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兄长,您是相府长子,高高在上,又有心上人,难道我不该避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