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芊芊,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委屈了你。我也知道,我很自私,将你留在这深宫之中。但你能不能……别丢下我,我会将这些亏欠一点点,慢慢地都还给你。等天下安定下来,你若想出宫,想骑马打猎或者野外游玩,我都陪着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
柳棠华看着他,柔声道:“我既答应嫁于你,便会一直陪着你。九生,是不是祭祀大典将
近,你太紧张了?”
刘九生摇头,这才道:“听闻你传了太医,我还以为你身体不适。”
柳棠华低眉浅笑,执起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小腹上,“九生,你要做父亲了。”
刘九生浑身一震,眼中霎时迸出光芒,嘴唇嚅动,喃喃道:“我要做父亲了,我要做父亲了。”
柳棠华笑着看他,他这模样,哪还有平日里的帝王威仪,倒像是个得了糖人便心满意足的孩童。
她忙伸手掩住他的唇:“才将将两个多月,眼下朝局未稳,还是莫要声张为好。”
刘九生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住翻涌的喜悦,“还是你想得周到。”
说罢,又忍不住将掌心在她腹间轻轻摩挲,仿佛能触到那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
“芊芊,”刘九生将她双手紧紧包裹在掌心,“我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安稳喜乐的将来。”
柳舜华进宫的消息很快传回相府。
贺丞相听闻,气得脸色铁青。
午后听到市井传言时,府内众多儒生嘴上虽不说,背地里已颇有些微词。
此事已让他心中不快,偏偏柳舜华又进宫去求皇上救那逆子。
她这一进宫,倒将那流言坐实了。
若非相府见死不救,她一介弱女子,又何至于会跪在未央宫宫门口,求皇上出手相助。
贺留善不知她是不是刻意为之,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事已至此,他必须出手。
“彰儿,你速速通知金吾卫,随时待命,务必护你二弟周全。”
贺玄晖躬身道:“父亲,流言已出,再堵无用。柳舜华既已去求皇上,不如借机再看看他的态度。若今夜宫城仍无动静,明日丑时再收网也不迟,那时彭城王根本来不及反应。祭拜大典上,正好坐实彭城王勾结逆党、散布谣言、劫持朝廷命官的罪名。”
明日祭拜大典,辩礼一事,他们请遍全大安的儒生,又取得皇太后、苏太常的支持,虽不说十拿九稳,至少彭城王占不了上风。
只是,彭城王拉拢皇室众人为其撑腰,即便败下阵来,总不能将这些皇室之人悉数抓起。便是最坏的结果,他也能回去当个安稳的王爷。
其余人也一样,彭城王上位,他们从龙有功;若是败了,本就是些皇族的边缘人物,大不了就此远离朝堂。
无论怎么算,此事对彭城王来说,都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贺留善抬起头,“金吾卫那边,车骑将军的侄子不太牢靠,务必寻个办事严谨的,不能有丝毫纰漏。”
贺玄晖道:“前阵子,堂兄推荐一个姓程的。此人身手利落,行事缜密,现值守未央宫,可堪大用。”
贺留善挥挥手,“此事,你去办便是。”
温泉山庄地牢内,彭城王正叮嘱刑风明日事宜。
“明日,一半人跟着我进宫,以备不时之需。你就留在此处,看好了贺玄度。”
刑风应声点头。
彭城王捋着胡须,笑道:“这贺玄度,虽是阴差阳错,却是抓对了。”
明日参他贺留善一个不尊礼法,罔顾人伦,看他如何自辩。
说着,便往地牢深处走去。
贺玄度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
“看王爷这气色,事成了?”
彭城王笑道:“贺二公子好计谋,此事已经传遍长安城。”
贺玄度朝他躬身道:“父亲他先是以臣废君,又枉顾人伦,实难堪大任。明日祭祀大典,王爷大业将成。”
彭城王挑眉看着贺玄度,“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这么对付自己的父亲,对你有什么好处?”
贺玄度随意坐下,斟了一杯茶,平静道:“丞相府那些显赫与荣宠,不论是现下还是以后,都不会是我的。没了,也没什么可惜。我为王爷出了这么大的力,只是想安然无恙地回去。”
彭城王跟着坐了下来,“为了能早点见到你那位夫人?”
提到柳舜华,贺玄度淡漠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温情,“没错。”
彭城王道:“你的夫人,的确重情重义。今日为了救你,硬是在宫门前跪了整整小半个时辰。”
贺玄度浑身一颤,瞳孔骤然紧缩,呆愣愣地问:“你说……谁?”
“还能有谁?”彭城王勾起嘴角,讥笑道:“你的夫人,为了你跪在宫门前,苦苦哀求那个废物刘九生出兵寻你。可惜啊,那个缩头乌龟,怕得罪你父亲,连面都不敢露。”
贺玄度只觉得心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天还这么冷,她那般单薄的身子,竟在冷硬的石板上跪了半个时辰。
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耳光!
他一心想逼迫父亲出手,却没想到连累蓁蓁为他受这种委屈。
“你看看,出了事,谁都靠不上。你亲生父亲是,刘九生这个连襟更是。”彭城王笑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惜才。等我登上皇位,不如,你就跟着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