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度摇头,“我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吧。我这人,不能吃苦。干你们这行的,风里来雨里去,连个夫人都不能娶。我有夫人,我一刻也离不开她。”
刑风微微一愕,笑道:“你夫人,柳家的大小姐是吧?”
贺玄度点头,“你们调查得还挺仔细。既然你们早有打算要抓我,那不妨说说,为何要将我掳至此地。说出来,没准我还能帮你们。”
刑风淡声道:“你会帮我们?”
贺玄度无比认真,“如我方才所言,我是个不能吃苦的人。当年习武,全是舅舅给逼出来的。我本人,还是喜欢随性的生活,这才脱离舅舅的魔爪,逃到长安。”
刑风嘴角一勾,“贺二公子,还真是能装,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底细?”
贺玄度面上丝毫不见任何变化,“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有什么底细?”
刑风不屑道:“你不就是丞相府的一枚暗棋,真是没想到,贺丞相如此舍得,自家儿子也能当暗探用。”
听出他话里的误会,贺玄度彻底放松下来。
来的路上,他便已经想明白,为何千机阁的人会突然出现在温泉附近,又大动干戈设下埋伏。
这处温泉场,地处偏僻,正处东南,是彭城通往长安的必经之地。
刘长临是皇室旁支,这些年其家族一直依附于平阳王府。
近日,影卫曾打探到,彭城王秘密与平阳王府暗中联系。千机阁的人又在此刻出现在温泉,显然,平阳王已经归顺了彭城王。
父亲扶植九生继位,有拥立之功。九生处处以父亲为尊,刻意疏远平阳王,激起平阳王不满,以对抗父亲。
谁知平阳王却是没远见的,眼见九生继位后无利可图,再加上彭城王稍加利诱,便倒戈相向。
千机阁众人潜伏于此,以便里应外合,伺机而动。
他无意中出现在温泉,引起千机阁的警觉,误以为他发现了彭城王的秘密,这才将他掳至此处。
贺玄度叹了一口气,“我好好的相府二公子不做,跑去当什么暗探?你不觉得离谱吗?”
“有什么不可能,我不就是现成的棋子。”刑风看了一眼外面幽暗的通道,“说吧,你是如何发现我们行踪的?”
贺玄度认真道:“我真是偶然来此的,你信我。”
刑风嗤笑一声,正欲开口,便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
“王爷。”守在门口的侍卫突然开口。
贺玄度抬头望去,只见黑暗中一人缓缓而来,正是彭
城王。
他年过四十,身材依旧高大挺拔,一袭紫金蟒袍更衬得他气度不凡,只是那眼中藏不住的欲望,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鸷之气。
“审得如何?”彭城王瞥了一眼贺玄度。
刑风回道:“他说是偶然路过。”
彭城王打量着贺玄度,“偶然路过?这个节骨眼上,还有闲心来泡温泉,当我们是傻子吗?”
“王爷,我的确不是来泡温泉的。”贺玄度话锋一转,诚恳道:“我是特意来此,栽樱桃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山庄的人,”
彭城王看了一眼刑风,刑风立即道:“属下已问过,他过来,的确是带了一株樱桃树。不过,大约是个幌子吧。”
贺玄度急了,“我跟你们说,千万别打那株樱桃的主意。那是我费尽心机,千辛万苦才栽好,哄我夫人开心用的。我夫人她,平生最爱樱桃。为了她,我曾经夜奔……”
彭城王冷笑道:“若再胡说,我让人砍了你的舌头。”
贺玄度双手举起,“我拿贺家的祖宗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昨夜我同夫人闹了别扭,惹恼了她,被她赶到书房。我这才一大早过来栽樱桃树,想讨她欢心。”
彭城王脸抽了抽,他竟敢随便拿自己祖宗起誓。
他冷哼一声,“刑风,你去安排,查一下他所言是否属实。”
“他过来时还带了一个侍卫,那人跑了,此刻丞相府必定已经知晓他被抓的消息。”刑风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是丞相府早有怀疑,只怕此刻,不会如此平静。”
贺玄度暗自庆幸,刑风并未认出周松。
周松回府,将他被抓的消息传回去,蓁蓁一定急坏了。
不过,丞相府至今按兵不动,想必是蓁蓁暗中周旋,将千机阁掳人之事瞒得滴水不漏。
蓁蓁机敏过人,此番倒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至于院中那个眼线,留得正是时候。
他早已向蓁蓁点破此女乃千机阁暗桩,若其刻意打探,蓁蓁自会知晓如何做。
彭城王并未离开,只是在此守着,在确认相府是否发现他与平阳王府结盟之前,他不能有任何放松。
新帝虽已登基,但却因仓促,未曾祭拜祖宗庙祠,大礼未成,天意犹未可知。
他乃武帝血脉,先帝手足,宗室嫡系,天命所归。
今得平阳王鼎力相佐,未必不能与天争命。
与其困守藩篱,坐看权柄日削,终成俎上鱼肉,倒不如反戈一击。
贺玄度打了个哈欠,“王爷,我昨夜在书房睡得不好,今日又起了个大早,实在困倦,先躺下了。”
彭城王看着躺在破床上的贺玄度,他就不信,他能睡得着。
片刻,室内便传来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