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就想起了上辈子,他来西竹院,说要娶刘妉柔。
她一口应下,眼中波澜不惊,不喜不怒。
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刺痛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一寸寸抽离。
其实,他从未想过要娶别人,娶刘妉柔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等解决掉刘九生,扶持小皇子上位,贺家权力交接,他正式代替父亲执掌朝堂,便再无人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父亲不能,母亲也不能。
可她却决绝地跳入火海。
她不等他了。
好在,上天还是给了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这次,他不会再放开她。
柳舜华静静地躺在床上,直到脚步声走远,才起身下了床。
她走到门前,用力一拉,响起门锁碰撞的声音。
贺玄晖从外面上了锁。
她又绕到窗口,试着去推窗,果然,窗子也被封死。
屋外,雪地上,一排脚印直通后院。
后院步行百余步,是一片竹林,穿过竹林,绕过一路□□,便是贺玄晖的书房。
她叹了一声,一抬眼,瞧见廊下影影绰绰立了几个人。
这庭院内外,早被他的人围得铁桶一般。莫说逃出去,便是想踏出这道门都难如登天。
她强撑着从暖榻起身,脚才踏到地上,双腿便如浸了醋般酸软无力,险些摔在地上。
贺玄晖,一定是在肉汤里下了药。
他让她开不了口,走不了路,生生困在这方寸之间。
她咬着牙,一点点挪到床上,瘫在软衾上。
额上已沁出细密冷汗,神智也开始昏沉,她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痛楚来保持清醒。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要想办法让贺玄度知道,她还活着。
贺玄晖还不知道她有上辈子的记忆,以为她不知此处是丞相府,这或许,正是破局之机。
旧罗帐晃荡在眼前,她眸光一转,死死盯着那一抹跳动的红。
一日之间,暗卫根据贺玄度列出的相府所有产业,上上下下翻找了个遍,依旧未找到柳舜华。
周松暗中跟了贺玄晖一日,发现他身边最近多了许多侍卫,戒备森严。他不好靠近,为免打草惊蛇,只能远远看着。
这一日,贺玄晖只去了两个地方:书房,贺丞相卧房,毫无破绽。
贺玄度彻底慌了,他找不到蓁蓁。
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了,长安城那么大,贺玄晖究竟会把蓁蓁藏在哪?
还是说,他想错了,他已经将蓁蓁送出了长安?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冲到贺玄晖面前,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逼问出蓁蓁的下落。
可残存的理智终究占了上风,这般鲁莽行事,非但救不出蓁蓁,反而会打乱计划,害了九生。
夜色渐深,屋内静得可怕。
门敞开着,寒风卷着碎雪涌入,门前已积了薄薄一层白。
周松端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早已凉透。
堂前高挂的灯笼寒风中剧烈摇晃,投下凌乱的光影。贺玄度就坐在那,光影交错下,像一尊僵硬的石像,纹丝不动。
整整一日,一无所获,周松不敢再劝他,只静静地立在廊下,仰头看着漫天散乱的飞雪。
突然,西边天际亮了一下,紧接着一簇火舌猛地窜上夜空。火星流星般四溅,在雪夜里格外刺目。
周松猛地转身,朝着屋内的贺玄度道:“火,起火了。”
贺玄度一听到“火”,瞳孔骤缩,霍然起身,几步跨到门外。
西竹院,是西竹院。
刹那间,贺玄度瞬间反应过来,胸口起伏不定,急道:“快,带人去救火,蓁蓁在里面。”
周松虽不明就里,但见贺玄度神色笃定,当即转身疾奔去召集家丁。
“等一下,让洪声去,你速去守住西竹院后门。”贺玄度叫住周松。
吩咐好周松,贺玄度顾不得披大氅,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西竹院奔去。
他赶到时,贺玄晖也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