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到人,光辉堂的袍哥大爷们转眼就忙着争老大的位置,并不是真心彻查。
张名禄的死,最终没有查出个所以然。
当夜的汽车,把大家的猜测都引向了另一个方向,众人都以为张名禄应该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被灭的口。
于是,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不再追究。
在这场刺杀事件过去后,周立行悄悄去找过冯争鸣,却见不到人,只知道被禁足关禁闭了,没得冯大爷的令,谁也不准见。
那一夜,徐婉言气结之后的怒骂,对周立行亦是有触动的。
周立行见过那夜汽车横冲直撞的样子,一辆车能撞开上百人的围堵。
加上黑老鸹是被车撞伤才衰败下去的,周立行连带着对车也有了几分仇恨,几份敬畏,几份惧怕。
越是惧怕的东西,越是要了解它,征服它,如果当年他对峨眉山的猴子。
于是周立行想要学开车!
一种发自内心的冲动,隐约间还有一些宿命感,让他知道,自己必须学会开车!
这似乎关系到他的命运。
然而,对于周立行来说,练枪容易,学车难。
练枪,好歹有方结义在,堂口有这方面的生意。
要学车……对普通人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时整个四川省也没有几辆车,就算是有枪有人的袍哥堂口,也没听说哪个买车来供,顶多是需要摆排场的时候去租车行租用一番。
这个问题很难,可上天不负有心人,在周立行琢磨了好久之后,突然机会自己落到了手里。
黑老鸹葬礼的时候,刘五嬢带着儿子刘愿平和女儿刘愿安前来,周立行与他们兄妹俩认识了。
刘愿平就读于国立交通大学上海本部,学的是公路建设,辅修道桥和渡河专业,一直是班里的佼佼者。
他成婚较早,妻子林玉翠就读于国立上海医学院,因怀孕生娃暂时休学在家。
刘愿平参加完葬礼后,留在了成都找工作。平时无事的时候,刘愿平经常会来找周立行喝茶聊天。
前不久,刘愿平遇了妻子的堂兄林玉道。林玉道早些年毕业于原四川省立工学院,就职于四川省公路局,见到刘愿平专业对口,又是亲戚,便立马逮住人,给引荐到四川公路局去了。
拿到四川公路局实习通知的刘愿平,还没得什么亲朋好友可以炫耀,便颠儿颠儿地来找周立行聊天了。
他吹嘘了一番自己这份工作有多么的难得,半年后若是不犯错,就能正式入职,描绘自己想要在四川大展宏图,发展全川交通事业,不一而足。
周立行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刻简直双眼放光,他立即向刘愿平表达了他的愿望:想学开车。
刘愿平傻眼了,他只是想浅浅炫耀一下,没想到周立行异想天开!
于是他试图打消周立行的想法:
“现在的汽车都是进口的,进口车啊,那都是大轮船从国外远渡重洋到上海的港口,再分船沿着长江往上送,送到成都来,想一下那个价格能有多吓人!”
“现在能有汽车的非贵即富,政府机关也是给大领导用的。普通人不吃不喝几辈子都买不起!”
“司机都是专门学校培养出来的精英,要懂外语,看得懂国外的修理手册,能开车的同时要懂机械原理,得紧急情况下能自己修车。”
周立行才不管他,直接提要求:
“是你自己讲的,公路管理处创办相关技术人员的训练场所和驾驶速成班!我要去学开车!”
刘愿平苦不堪言,真想邦邦给自己两拳,恨自己乱炫耀惹麻烦。
“我没说完啊,招生章程规定学习者需要具备高小的文化程度,品德端正,身体强健,年龄在18-25岁,经过入学测试之后才能正式上课,上课时间一般是两个月。”
“我记得……你虽然认识一些字,但没有正经念过书……你没有毕业证!”
周立行皱眉,“这你不管,方大哥有办法。”
搞几张毕业证,应该问题不大。
“还有,报考费用也贵呢,即便是学会了,考了驾照,那驾照有效期只有一年,一年以后需得再次考试才能上路!”
“若是你想学这个技能以后谋生……怎么说呢,这个技能确实是好……”
刘愿平捉摸着,难道周立行是想脱离堂口自己生活了?
“是兄弟,就得帮我一把。你帮我这次忙,下次你有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我都义不容辞。”
周立行不为所动,铁爪一般的手捏着刘愿平的胳膊肘,非常执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犯过这样的倔劲了。
刘愿平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哎呀,真的不好弄啊……”
周立行瞪着刘愿平,一脸你不帮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
刘愿平横竖都挣不脱,颇为苦恼,他脑瓜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绝妙主意。
“那不如这样,你回去问问方大爷,想不想跟四川公路局这边,啧,搞点往来。他若是以堂口的名义去运作,我这边再在公路局里通融一番,也许可以找个名头,把你安排去跟一跟货运。”
说完,他挤眉弄眼,手里做了个数钱的姿势,“你懂我的意思吧?”
周立行秒懂,这个刘愿平不愧是刘五嬢的儿子,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满身书呆子气,还以为不通人情世故,结果心眼子挺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