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朕从未听得此?事……等等,等一等……”高湛若有所思道,“既然二兄行事如此?机密,怎地安德曾上奏说他在安喜捉到了?一名突厥细作,欲行刺阎氏,挑起战祸?朕当时还想?,宇文护的老母怎会在齐地,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而今看来,他是如何?得知的?”
高叡略略思索,道:“文宣帝当年?十分宠爱延宗,议政时从不避讳他。臣犹记得,文宣帝交代差事时,延宗正在旁边斩囚为乐,想?来他那时杀人也未专心。”
高湛听罢一笑,转而问那角落中的和士开,“晋阳宫细作的口?供有了?吗?”
和士开抬起头,高叡这才看清他脸颊、嘴角各有几处淤青,说话的声音也是含混不清:“她是粟特1与汉人的杂胡,会吐火罗语2,突厥语和夏言。她不会音律,只是在乐队里做译官。昨日用了?大刑,但?嘴巴太硬,敲不开。”
高湛冷哼了?一声,又对?斛律光道:“那日正是将军瞧见此?女在放飞信鸽,并一箭将其射落。据其所传情报来看,西虏那边应已?知晓阎氏在晋阳并在着力营救,不知将军对?此?事有何?高见?”
“臣以为应当加紧修筑西面的防御工事,并尽快清剿北境的突厥杂部。至于老妪,严加看管起来,若以后战局有变,可作为谈判的条件。”
高湛点了?点头,对?斛律光道:“你领步骑两万至轵关,筑长城二百里。”3
斛律光躬身领了?旨意,先?行离去。
高湛又与高叡说了?几件尚书省中的要务,听他处置得体?妥当,遂放心的把事情交与他,自己往后苑寻春去了?。
堂中仅剩和士开与高叡二人,待共力处理完高湛交代的几桩事,也欲下堂返家。
“赵郡王。”和士开轻声唤高叡。
高叡用下巴看着他——皇室宗亲,六镇勋贵,与这丑胡儿?说话都不用正脸。
“下官刚才路过?左坊,听那里的百姓都
在说,晋阳太液池被河南王搬到了?邺城。”
此?言一出,高叡的下巴才缓缓落下来,他勾着嘴角,直视着和士开,“容我眼拙,这才瞧见侍中大人怎么弄得一脸的伤呢?”
和士开摸了?摸脸颊,叹声笑道:“哎……昨晚皇后命臣握槊,可巧给河南王撞见了?。河南王与陛下关系匪浅,隔夜陛下就狠狠揍了?下官一顿。”
高叡听罢哈哈大笑,道:“侍中大人不知轻重?,挨揍也是活该!”
“下官挨揍确是咎由自取,但?有害皇后清誉,不仅下官心里过?意不去,皇后她心里也过?不去……”
“侍中意欲何?为?”高叡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下官人微言轻,也说不上什么话,只是觉得河南王凭仗陛下的宠爱,衣食用度太奢僭了?些。”和士开转了?转眼睛,“赵郡王以为呢?”
“本王与他素无往来,并不了?解这些。”高叡转身要走。
和士开在他身后长揖,道:“不知大王何?日启程,下官定去折柳相送。”
高叡一怔,又回过?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下官听说河南王举荐大王绥边,清剿突厥杂部,怎么大王还不知道吗?”
高叡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冷声道:“河南之言就是圣旨?本王还向陛下举荐了?他弟弟高长恭呢!”
“下官方才有件事没来得及禀明陛下。”和士开微微一笑。
高叡狐疑地望着和士开,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你且说说。”
“当初那支乐队入晋阳宫是……”和士开凑到高叡耳畔轻声言道。
高叡的一脸嫌恶渐渐变作惊讶。
和士开说完,笑嘻嘻地看着高叡,“下官就想?问问大王,这件事是现在,还是待兰陵王出征北塞再去回禀陛下呢?”
高叡眼珠转了?转,微微笑道:“你怎知陛下会选长恭去北塞呢?”
和士开朗声大笑,道:“大王是聪明人,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高叡看了?看他脸上的伤,蔑然道:“泥菩萨过?江,你有这个能?耐吗?”
公桑亲蚕后,皇后赐宴,而她本人并未出席。
宴毕,牛车载着清操缓缓驶离了?邺宫。
至戚里巷,道路逼仄,迎面驶来一队车仪。清操挑帘往外看,一眼便认出那车驾曾为姑母所用,猜想?来人应是赵郡王的续弦夫人——亦出自荥阳郑氏,按辈分算来是清操的族姐。
清操正想?命人退出来让路,对?面走来一名侍女,递上一张名帖,又道:“我家王妃在前面的城垣外的景亭中略备薄酒,想?请贵人前去一叙。”
授鬼面
清操自景亭出来,已近黄昏,她没有坐车,而是沿着护城河缓步而行,天边落霞披在她肩膀上,堤边遂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到达兰陵王府,天色暮沉,华灯已上。
门廊处,正遇见才?刚通传圣旨的谒者;待转至后?院,见孝瓘正在收拾行囊。
“你的身体……”清操惊喜地打量着他,面上虽仍有病色,精神却比之前?强上许多?。
“哦,回来这么晚?”孝瓘停下手中的事,直望着清操回答,“是马先生的药到了。”
“不知这药能延缓多?久的时日……”清操小声嘟囔了一句,“先生可有随信告之?”
孝瓘摇了摇头,道:“没有随信,怕是他也?很难估量吧。不过?……”他指了指供在案头的圣旨,“陛下已擢我为并州刺史1,领兵往北境,清剿突厥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