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瓘从桶中掬起一抔水,浇在清操手上?,然后端起她的?手,把指缝中的?污垢搓净。
“营中的?牲畜不比草原,大多?集中豢养,很容易散播瘟疾。它们的?粪便最是肮脏,你打扫过棚舍,须得认真洗手。”
“嗯。”清操轻声?应着,用指尖的?残水抹净孝瓘脸上?的?痕迹。
她对他弯了弯美?目,“实在没想到,大难之后,我竟仍是郑氏女,你也还是我的?夫君。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就像刚才?,本来要叫你四郎的?,后来硬生?生?叫成了四殿下……”
孝瓘却皱紧了眉头,他一下就听出了肯綮,试探问道:“你知道……你知道……阿翁的?事了?”
“河阳离荥阳不远……这里?也住着许多?郑氏的?族人啊……”清操使劲揉眼睛,却也止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哎,为?什么我的?过失,却总要最亲的?人来承担呢?说起来我还真就是个祸害……”
“你不要这样说。”孝瓘将她揽在怀中,让她的?头抵在自己心口处,“你已出嫁,按刑律不该追究郑门之责,而应查抄兰陵王府。至尊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当?时我正在北境抗击突厥,他怕我因区区家事而倒戈,所?以顺水推舟的?将你玉牒除名,再去连坐郑门。”
“我不想祸及家族,也不想牵累你,我只愿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被处流刑,已然担下了所?有罪责。”
清操痛哭着,久久不能自已。
孝瓘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将军的?马选完没有?”马坊厩使见孝瓘迟迟未出,想着跟进来看看,谁料刚一进厩棚,就看到如此场景。
二人闻声?迅速分开,厩使怵在原地,结结巴巴道:“下官……下官惯有个……夜盲的?眼疾……”
三人同时抬头,看了看晴空朗日,万里?无云。
厩使尴尬一笑:“最近白天也看不清了……将军且慢挑马,下官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疾走。
清操已止了泪,抹了抹红肿的?眼睛,亦尴尬道:“呵,光顾着跟你说话,我活还没干完呢……”
她说着,拾起马刷,起身去刷另一匹马。
孝瓘也寻了把刷子,帮她一起刷。
两人一同刷了好几匹马,清操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这几匹够吗?”
孝瓘点点头。
清操去解缰绳,交到孝瓘手中。
“孝瓘,我方才?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若现在撤回和离书,岂非授人以柄,让至尊与你秋后算账吗?”
孝瓘神?情一黯道:“大兄枉死,至尊心中有亏,我能来河阳,就是用新除的?领军将军换来的?恩典。他知我在求什么,非但?没有挑明还遂了我的?愿,想来应是不想再提及这件事了。”
“大兄他怎么了……”
孝瓘遂把孝瑜的?事大致说了。
清操听罢连连叹气,“‘李公悲东门,苏子狭三河3’,大兄若知是这样的?结局,他还会为?了少时情谊,倾其所?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