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怔,眸色几不可察地黯了一黯,片刻才道。
“四十二天。”
“唔,难怪。”
落水时尚是秋季,醒过来便已到了冬天。我垂下眼睫,随手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呵出一团白气来,“真冷呢,天。”
卿安抬眼看我,眼神复杂晦涩,他迟疑片刻,终于开口,“你——”
“嗯?”我斜眼睨他。
见我眼神沉沉若潭,他顿了一顿,似乎是觉得没有必要再问,只缓缓道,“可要服药?”
我先是一怔,再是淡淡地笑,“昏迷多时,怕是已吃了不少吧,怎的我都醒了,还要吃药?”
“那不一样。”他的眉尖微微蹙着,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先前治的是你的身子,此时要治的——”
“是我的心?”我笑着抬眼,打断了他的同时淡淡起身,“我的心很好,没丢,没坏,更不曾缺上一块。”拔脚走了两步,我转头道,“我饿了,陪我同去用膳?”
用膳时,桌上终归还是多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来,卿安俊脸隐于热气之后,看不甚清,他凝重道。
“喝了它罢。”
我正往嘴巴里放着蜜饯,闻声动作微顿,淡淡地道,“没这必要。”
他冷冷一哼,“你连昏迷时都在噩梦里哭,不难过么?”
“难过?难过,难过,难着难着也便过了。”我耸耸肩。凑近那碗汤药嗅了嗅,抬脸笑,“绝情散?”
下一秒,禁不住撇嘴咕哝,“怎的都爱用这一套……”
卿安脸色略略一变,眉尖当即便皱了起来,他凝视我道,“我是为了你好。”
“我吃饱了。”
挑一挑眉,起身欲走,卿安在我身后冷冷地道,“事已至此,你还不肯忘?”
他的语气冷冽,无奈,且带着那么一丝难以掩饰的讽嘲。背对着他抚了抚玄袍袖口,我禁不住回头笑道。
“若是决心要忘,又何须用药?”
他毫不掩饰地怔了一下,我抿了抿嘴儿,再度抬脚。
临出殿门,忽地想到一事,我顿住了脚回头盈盈一笑,“我既醒了,便不能再赖,从明日起,我随你一块儿上朝。”
他又是一愣,眸色深邃,且喜,且惊,半晌才道。
“好。”
我想了一想,复又说道,“还有,我既醒了,便是女帝。卿安,你对我的称呼,总是改一改才好。”
他先是怔,再是笑,从桌案后盈盈站起了身,稍踱几步,行至我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却没低头,而是紧紧地凝视着我的眼。
“是。”他表情柔软地笑了一笑,“我的陛下……你开心便好。”
无所谓开心不开心的,我开始日日上朝。
三日下来,我悚然发现,朝臣们启奏了什么,我其实并未听到。
依稀记得礼部尚书以女帝复位为由恳请开恩科取士,我道了声“好”,兵部侍郎说舜国屡次犯我边疆,我道了声“打”,刑部侍郎说有一名要犯袭击狱卒逃出牢狱并失手打死一个无辜老汉,我道了声“斩”……这便是我上朝三日以来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