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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咨政万字（第5页）

既是法不可变，那就走人。n

……n

金殿上，暮色渐沉。n

自李宪，宋用臣被逐出京师后，京东路转运使吴居厚，再贬作成州团练副使，黄州安置；而京东路副使吕孝廉监彬州茶盐酒税，还有蹇周辅蹇序辰等等亦先后被逐。n

殿中烛火摇曳，映照着御史们肃穆的面容。n

监察御史王岩叟手持笏板出列，声若洪钟道：“太皇太后，臣闻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臣伏见章惇资性佻薄，素无行检，庙堂议政，无大臣之体，专以彊横轻肆，作俳谑之语，以凌侮同列，夸示左右。其语播于都下，散及四远，传以为笑。”n

众人都心知，章惇傲慢同列，不是一日两日了。n

“尤有甚者，臣风闻章惇竟敢在帘前质问御批除谏官之事，更与贬官宋用臣暗中交通。。。。。。”n

话音未落，刘挚已持笏上前：“臣要劾宰相蔡确！先帝大行之际，三省执政皆宿于两省幕次，唯独蔡确避而不至。身为顾命大臣，如此怠慢先帝，实乃大不敬！“n

左正言朱光庭立即附议：“蔡确蒙先帝简拔至相位，送终之时却如此不恭，臣请治其罪！“n

垂帘后的高太后轻叹一声：“蔡确、章惇皆是先帝重臣，如今先帝甫逝便如此弹劾，岂非有伤先帝识人之明？“n

刘挚闻言，突然跪地叩首：“太皇太后容禀！章惇议垂帘仪制时，竟狂言'待与些（太皇太后）礼数'。此语轻佻，满朝文武闻之无不色变！“他抬起头，眼中闪着怒火，“太皇太后乃先帝之母、今上祖母，尊极天下。章惇此言，实乃亡礼背义，臣请以大不恭论罪！“n

帘后传来茶盏轻碰之声，显是高太后已动真怒。待众御史退下，她转向身旁的幼帝：“官家可都听明白了？“n

年幼的皇帝恭敬答道：“孙儿谨记祖母教诲。“n

高太后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意味深长地道：“先帝在时，他们确是忠臣。然时移世易。。。。。。“n

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禀报声：“枢密副使韩缜求见！n

垂帘后的高太后微微颔首。自她垂帘听政以来，特意改了规矩——凡有机密要务，臣工可不经宰执直奏御前。这道口子一开，朝堂上下便多了条通天的捷径。n

所以官员也是通过这种手段，绕过蔡确，吕公著为首的宰相奏事。n

韩缜整肃衣冠入殿，紫袍玉带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高太后记得清楚，正是此人前番密奏“章越、蔡确与章惇、邢恕共谋定策之功“。这般搬弄是非的小人，用起来却格外顺手。n

“韩卿平身。“高太后声音和煦，“前日蔡卿还朝，欲擢高遵惠为待制，张璡为郎官，韩宗文入馆职。卿以为如何？“n

韩缜当即正色道：“高遵惠乃太皇太后族人，张璡系中书侍郎张澡胞弟，韩宗文更是臣之侄儿。若破格超迁，恐天下人以为朝廷任人唯亲。“他说着偷眼瞥向帘后，又补了句：“臣斗胆直言，还望太皇太后明鉴。“n

帘内传来茶盏轻碰之声。高太后叹道：“卿真乃大公无私。只是蔡卿好意，老身倒不好推却。“n

“先帝尝言'谋之在多，断之在独'。“韩缜突然跪伏于地，“太皇太后圣明，自当乾纲独断。若事事委之群下，恐非社稷之福。“n

高太后徐徐点头，这韩缜也是个会来事的。她微微前倾身子：“韩卿且说下去。“n

韩缜见时机成熟，声音陡然提高：“当年韩琦奉使永厚陵归，屡次请辞相位。英宗念其定策之功，执意挽留。而今蔡确自裕陵还朝，非但不思引退，反在集英殿受贺后即刻视事，其贪恋权位之心，路人皆知！“n

殿中烛火忽明忽暗，映得韩缜面色阴晴不定。他继续添柴加火：“蔡确与章惇朋比为奸，一个阳奉阴违，一个嚣张跋扈。此等目无君上之辈，若不早除，恐生后患！“n

“还望太皇太后早发睿断，罢确政事，以明国宪，以慰安中外。”n

高太后闻言点点头，却故作沉吟道：“陛下临御未久，未宜轻去大臣。”n

“太皇太后明鉴！“韩缜以头抢地，“蔡确自诩天下离他不得，此乃大不敬之罪。伏乞圣慈独断。”n

“似蔡确这般夸众以自名，贪冒欺罔，谓今日天下必待己而后安。轻视朝廷，无辞逊去位之意，罪莫大焉。伏望圣慈深察，早赐睿断！”n

……n

暮色渐染宫墙，韩缜迈着方步从崇政殿踱出，紫袍玉带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光泽。他嘴角噙着志得意满的笑意，方才在帘前，太皇太后对他“大公无私“的谏言颇为嘉许。n

“玉汝兄好威风啊。“n

一声轻笑从廊柱后传来。蔡京、蔡卞兄弟联袂而至，前者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后者则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诮。n

蔡卞把玩着手中象牙笏板，语带双关：“韩枢密这番谏言，怕是可以直入青史了。“n

蔡卞对蔡京道：“这韩缜还以为向旧党纳了投名状，司马光便视他为自己人了。”n

“元度此言差矣。“韩缜笑容微僵，正欲辩解，忽见枢密副使苏颂疾步而来，紫袍下摆被急促的步伐带得翻飞如浪。n

二人见了大奇。n

“二位蔡学士！”苏颂顾不得寒暄，声音压得极低，“北疆急报——辽国泛使萧禧已过白沟，对馆伴扬言若岁币不增至百万，不尽还西夏故地，辽主将尽起七十万铁骑南下，屠尽河北四路，饮马黄河！“n

蔡京大惊失色，奏疏“啪“地落地。他俯身拾起时，瞥见韩缜瞬间惨白的脸色。n

这位方才还在盘算投靠旧党的枢密使，此刻连手也在颤抖。n

蔡卞冷笑一声道：“刘器之、王岩叟这些言官呢？平日弹劾大臣头头是道，此刻可有什么御敌方略？“n

“元度慎言！“蔡京假意喝止，眼中却闪着精光，“魏公乃先帝托孤重臣，此刻正该。。。“n

话音未落，蔡卞突然拽了拽兄长衣袖。二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宣德门外，一队禁军正举着火把疾驰而过，将暮色撕开道道血红。n

二人向苏颂，韩缜告辞，各怀心思而去。n

“看见了吗？“蔡卞声音冷得像冰，“太皇太后晾了魏公近五月，永裕陵的土都干了才想起先帝遗诏。如今胡马叩边，倒要魏公来收拾残局。“n

“不然呢？如今朝中还有何人？”蔡京问道。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