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她自己身上有诸多不合理之处,她不能给他解释,故而一旦发现孟迟有些不一样了,她便总觉着他是不是疑心些什么,姜绾捧起一抔水,闭眼淋下,想让自己从这种不好的情绪中跳脱出来。
若是他因此觉着害怕或是想要远离,她试着想了想,虽有些难受,但并非不能接手,姜绾怔怔地看着浴桶里漂浮的花瓣出神,忽听得背后悉悉率率的动静。
她眉间神色一紧,刚要起身勾下衣袍,孟迟提着新的一桶水进来了。
“娘子,我来给你添些热水——”
他站在她面前,姜绾刚刚裹上衣袍,堪堪收住匕首刺出的劲力。
见是他,她把匕首收回,默默从浴桶里出来,去拿干的布巾,“你来做什么,我不需要那么多热水。”
她身上方才连水也没来得及擦,此刻布料都贴在身上,不太舒服,见着他还没走,不免道:“你进来怎么没敲门?”
她方才差点以为是旁人闯入,要是匕首收得不够快——
“娘子这是——嫌我?”
孟迟依旧站定在原地,姜绾要绕出屏风,就得从他面前经过,抬眸见着他面露凄色,一双星目饱含控诉地将她望着,嘴上说得可怜兮兮,步子却半步不让,她进他也进,她退他还进。
“我哪里不好?”
姜绾被质问得莫名其妙,她何时说过他哪里不好,“我没说过——”
“那你让我把铃铛拆了挂到自己房里去。”
“还不许我伺候你沐浴。”
“方才还用匕首指着我。”
孟迟每控诉一句,就进一步,最后把姜绾逼到了浴桶前,“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抬手把她身上披着的干巾拆了,要解里头的湿衣,插了一句,“穿着湿的药着凉,我替娘子换一身。”
姜绾没让,换衣裳这种事,她手还在不用假手旁人,岂料不等她开口,孟迟不知用了什么巧劲,把她衣裳剥了,拿了干巾一裹,囫囵个就扛上肩,往睡榻去。
这一夜,姜绾算是知道了他在帐子上挂铃铛是为何意。
她原以为经历了匪夷所思的炸药事件后,他会变,只是没想到是变本加厉,变着花样讨她欢心。
悬挂的玉铃、熏了香的暖被,撒了花瓣的洗澡水……竟全都是铺垫。
她几度昏昏沉沉,清脆的玉玲声叮当当响近黎明,她已完全没工夫去再想他的变化,最后安然睡去。
孟迟照例起身去烧热水,要给姜绾擦拭身子,他看着她沉沉的睡眼,有一阵恍惚出神。
昨晚发生的事他想了千百种解释,却始终不敢去问她,他甚至想过,倘若她不是人呢……不是人,才能在昨晚那样的情形之下,护住二人周全吧……因着这看起来最不合理的解释,他已经不安且患得患失一整日了。
她是个普通女子他尚且觉着自己不知何处可堪相配,若不是,他更不知自己能留住她到几时。
从前他没想过倘若有一天姜绾想要离开会如何,但这回他想了个遍,想得令自己生出惧意,他怕她要走的时候,他留不住。
今夜费心布置,挖空心思讨她欢喜,此刻看着静静躺在身旁沉睡的人,他才渐渐找回一点心安。
她是他的娘子呢——
只消他待她好,很好很好,她便不会舍得离开他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