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脊背僵直,如梦初醒。
等他反应过来这就是他要等的回信,他把手里的纸撕成了碎片。
罗慧提交了转科申请,过了初试卡在了复试。虽然这结果在意料之中,但因为不公布具体分数,她并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也是一切尘埃落定,护士长才跟她说科里有其他同事转了过去:“转科重要的是对方科室愿不愿意接收,你考得好,他们都不认识你,肯定选提前打过招呼不用磨合的人。”
护士长以为她还是用学生时代的思维想问题,既失落于她想离开,又想安抚她的失落,但罗慧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这说明我还没优秀到不用打招呼就能被接收的地步。”
护士长不觉得她不优秀,只觉得她不太懂人情世故:“急诊有这么难待吗?”
罗慧承认自己想要更好的待遇,护士长见她坦诚,也不再追问,转而聊起与她有关的人情。罗慧初听林老板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把林老板和她认识的林汉川串上,才理解这好奇心的起源。
她意外风声竟传得这样广,如实答了,护士长便说:“能被有钱人追求自然是好,但有钱人家的媳妇恐怕没那么好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改变命运的是知识不是婚纱,要我说你还是适合找同行,既有共同语言又能经常见面,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介绍其他科室的男医生。”
罗慧推脱:“不麻烦了。”
“你不是怕麻烦的人。”
罗慧感激护士长的青睐,可惜自己并无谈情说爱的心情。外公出院后,母亲没能从大姨那要到分毫,父亲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她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能在骂大姨小气的同时忽略外公的偏心,就像忽略他们自己对女儿的偏心一样。而比起大姨的冷硬和决绝,她的一味忍让也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弥补。
斤斤计较不是罗慧奉行的信条,但不管她表现得如何云淡风轻,心底不是没有怨气。罗阳和姚建兰的工资准时发了,却没有准时给她,这意味着她如果不开口索要,就得用自己的工资还清峰哥的钱。
于是,罗阳回家那天,她也回家了。在她犹豫着如何在不伤和气的前提下提醒时,罗阳率先报告了好消息:“爸,妈,建兰怀孕了。”
“真的?”
“这还能有假。”
此话一出,罗庆成难得松弛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微笑,金凤的眼睛变得清澈而明亮,就连坐在椅子上的外公也乐了,拍着粗糙而瘦削的手掌:“好哦,好哦。”
“那我要做姑姑了?”罗慧高兴,心里的弯绕变得熨帖,家里的沉闷也好似鼓进了快活的空气。只可惜,这样的快活只持续了一刻钟,因为当她去灶台帮忙做饭,母亲一边往碗里敲鸡蛋,一边只惦记再多养几只鸡给建兰姐补身子。
罗慧好久没吃到家里的鸡蛋羹,随口说:“妈,你再打一个,我也想吃。”
“你也想吃?”金凤动作顿住,“你爸早上刚去卖掉,新捡的就剩三个。”
“那我也要。”
于是母亲又拿了个小碗,变成建兰两个她一个。
罗慧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较真挺可笑的。罗阳在的时候她不如罗阳,建兰来了她又比不上建兰。
吃饭时,鸡蛋羹她一口没碰,全部给了外公。她又提起江华叔和胡汉一起搞的淡水珍珠养殖,清峰的意思是他爸想找村里信得过的人去守塘,以免鱼虾和珍珠蚌被偷。罗庆成听完也说陈江华的确找过他,但他不太想去。
“是我让爸不要去,”罗阳插嘴,“爸不是他家的长工,没道理围着他家转。”
“但是他按月给钱。”
“不稀罕。”
兄妹意见不一,姚建兰忙打圆场:“我们也是觉得爸年纪大了,守夜太辛苦,还不如在家种种地养养鸡鸭。”
罗慧不理解,碍着外公在场也没争辩。等到下午回城,她把姚建兰叫到一旁:“嫂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姚建兰打断她,“爸妈算不过大姨,该一起负的责任都要我们家负,世上的理总是嗓门大的人说得清。”
她从兜里掏出一千块钱:“按理大姨不出,我和罗阳该出总数的一半,但是孩子一来我不敢让存折空了,这你先拿着,下个月我再补。”
罗慧接过。
姚建兰本以为她会客气两句,眼下见她直接拿,自己也不拐弯抹角了:“对了,你和林汉川还有联系吗?”
“有。”
“那——”姚建兰机灵,“你能让他帮忙拉拉存款吗?我刚进去不知道,领导说每个人身上都有指标。我让我爸妈和我弟他们都存到我那,但和家里有钱的还是比不了。同事知道我是林汉川介绍的,都笑我为什么不找他,原来他家是做生意的,他爸开了几家百货公司呢。”
罗慧并不知情:“你有他的号码,要他帮忙可以直接说。”
“我没那么大的面子,他要是谁的忙都帮,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办事讲究门路,有人情讲人情,没人情讲交易,我们连交易的本钱都没有,他又怎么心甘情愿一而再再而三地贴补我们呢?”
话里的意思罗慧听得分明,但她只说了句我也没办法就出了村。外公住在她的房间,她晚上没地方睡,只能赶最后一班车。
过了两天,她联系胡霖得知林汉川回来了,再打给林汉川,这回他没有推三阻四,而是说:“你来广德小区吧。”
广德小区是莲花路上的老小区,罗慧路过没进去过。两个人约在十点,她九点五十到了,林汉川已经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