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图于回忆中细扒他的言行,只是?此人?寡言少语,二人?闲谈时,多是?他在听她说话,并不轻易主动聊起自己。
她思?绪飘散,任人?领着自己回了西院,望着那?一院芬芳之景,心中却不见往日的平静。
待脚步即将再度踏入那?华笼之中时,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方才顿住了脚下动作。
心中愈想愈是?不安,她闭目思?索了许久,直待侍女疑惑出声,方才终于有所动作。
她神?情冷静,转了脚下的方向,重?新返回来长廊之上。
侍女紧跟她身后,见状不解道:“夫人?,您要去哪……”
“屋里那?些书卷我已翻腻了,劳你们领我去夫郎的书斋瞧瞧罢。”季书瑜长睫轻抬,面上神?情从容。
闻言,侍女们纷纷噤若寒蝉,无一人?作答。
“待夫郎回来,我自然会同?他说的,”见她们不发?一言,季书瑜薄唇微抿,若有所思?,“唔,若你们也不识路,便留于此处等候罢,我自己去寻也是?一样的。”
说罢,她率先脱离了僵局,转身沿着长廊继续行进。
“夫人?……”
见她执意若此,侍女们相对而视,犹豫片刻后方才上前,一个个皆如鹌鹑般夹起脑袋,以眼观鼻,不发?一言地跟着她走。
季书瑜垂下眼眸,只觉胸腔内的一颗心跳得格外厉害,细细盘算着之后要行的事?,手心冒出丝丝冷汗。
……她得去闻人?策书斋中看看,那?是?他除了居室以外,于府中待得最久的地方。
不管此行是?否有收获,其?中又含有多少风险,但至少,这样做能叫她眼下紧绷的神?经稍感松快,不至于像一张即将崩坏的弓,随时会折断。
她也不晓得如今到底该如何脱困,只是?,她更不愿什么都不做,当真如一株菟丝花般依附于人?,只盼着闻人?珏日后传来的消息消极度日。
她亟需去做些事?,刺激一下那?日渐昏沉麻木的头?脑。
否则,总有一日她会同?朽木一般,从里到外彻底腐烂枯萎了。
径道蜿蜒曲折,直通府邸一隅。
两侧树木成荫,书斋为葱郁翠竹与青石小
径所环绕,远离尘嚣,异常清幽。
只是?未曾想此刻屋外并无人?员看守,季书瑜沉默着立于檐下,并未急着推门。
如今,她倒是?无需费甚么口舌,便可?自行入内了。
只是?这太?像是?个陷阱……
她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事?已至此,路就在眼前,难道自己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他瞒她瞒得这般深,以各种?手段牢牢禁锢住她的足,如何自己却不能升起一丝反抗之心,动身去探索他那?张温柔面具底下究竟是?何等模样?
她凝眸思?忖,眉目淡漠地吩咐侍女们留于屋外等候,如此这般,闻人?策若是?中途归来应也能搅出些许动静,或许可?拖延一二。
尽管,她也不确定她们会不会真的依言照做。
……她孑然一身。
“然早晚是?要走这一遭的,”她低语道,轻舒出口长气,抬手推开了那?扇门,只身入内。
户口处垂帘,雕花窗棂中射入斑斑点点的细碎日光,正好供人?视物。室内并未焚沉香、降真,只余一阵淡淡墨香充斥于内,抚慰着来者躁动的心。
她侧身绕过帘子,往里头?走去。屋内朗阔,映入眼帘的是?几排巨大的紫檀木架,架上整齐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古籍善本、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乃至名家珍稀孤本,皆以各式丝缎包裹,玉签为记,显得尤为珍贵。
她目光于其?间一一扫过,胸腔中极速跳动的心平静些许,思?索片刻,决定从屋子最里头?的那?张紫檀云纹书案开始,逐一往外搜查。
如今已是?申时五刻,所余时间必然不够她将每一处都仔细看过摸过,因此只得挑选些最可?能有异样的地方下手。
她抬手将长袖撸起,露出底下两条光洁藕臂,垂首于那?张书案上仔细翻找。
书案陈设简单整洁,笔墨纸砚俱数安置的规整,她挨个寻摸过去,很快便从笔筒底下摸出一枚四方的章子来。
这是?一枚肖形印,材质极为普通,乃是?以铜制成,边角也已被磨得有些粗糙模糊了,与闻人?府嫡长子身份并不能匹配的上。
他会收着这件东西……难免叫她感到古怪。
季书瑜凝眸又辨认了一番章上的图案,倒不是?印象中苍龙、白虎、朱雀与玄武四灵,上头刻着的兽首,似乎是?白鹿。
“鹿”与“禄”同?音,白鹿乃是?祥瑞之征,而其又有“隐逸”、“神异”之意。
她暂时想不到更多,便先将疑虑放于一侧,思?索片刻,手脑并用地将这物件原模原样塞回笔筒,仔细比对与先前的位置是?否存有偏差。
面对那?人?,她万不能掉以轻心,尽管如今已有暴露之风险,但该做的善后还是?不能消极省去。
她快速将一侧摞着的书册草草翻了一遍,继续往下一处去了。
……
时间如流水淙淙东逝,她的心也随窗外天色一道缓缓沉落于冰凉池底。
除了先前于笔筒中找见的肖形印,她便再未有任何的发?现了。
眼下竹林外安静的厉害,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便是?连先前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啼也消失了,书斋冷清的仿若与世隔绝。
不安之感似蜘丝细细密密地缚住她的心跳,缓缓收缩,形势愈是?紧迫,她却愈发?地镇静,挽袖点亮一只烛台,又将目光投落于身侧八宝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