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哪里找到它们的?”
“教会——这些手记和其他的圣器圣物一起被收藏在教会的密室里。”
几天前和瑟洛里恩在静心花园的对话瞬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对了,为了重铸格奈乌斯王的铜像,奥卢斯王和大主教达成了交易,将格奈乌斯王生前的手记悉数交与教会处置。”
“显然奥卢斯王并没有看过这些手记,否则就不会把如此致命的把柄白白送到别人手上了。”英格丽说,“但大主教肯定都看过了,所以才留下这几份手记没有销毁,大概是想把它们当作日後教会和王室再起冲突时的谈判筹码。”
希瑟一时紧张起来:“所以……现任大主教也知道这件事?”
“我试探过他,但他似乎只知道教会里还保存着格奈乌斯王生前的一部分手记,并不知道上面的具体内容。”
说的也是,不然英格丽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把这些手记带出教会……希瑟不认为当时的大主教会愚蠢到把这麽重要的秘密带进自己的棺材里,多半是这个秘密在代代相传间意外中断了,例如突然因病去世,或是因为年迈而记忆力衰退等原因,导致某一任大主教未能在生前将此事告知自己的继任者。
“所以奥卢斯王居然……”希瑟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他居然不是格奈乌斯王的亲生儿子?”
“不错。根据手记上的说法,奥卢斯王其实是帕培娅王後和格奈乌斯王的弟弟提比略亲王偷情生下的私生子。”
“而且格奈乌斯王一直知道这件事……”希瑟一生中看过很多书,但很少像这样被短短几行字里所蕴藏的信息难住,“为什麽他没有说出来呢?”
英格丽只是示意她往下看。
“帕培娅是一个精明的女人,但她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会撒谎。”格奈乌斯王评价道,“就好像她谎称奥卢斯是她和我酒後乱性的结果——很显然她不了解男人,或者说不那麽了解男人,否则她就会知道一个男人彻底醉倒後是硬不起来的。”
“坦诚说,我有时会觉得帕培娅当初如果能嫁给提比略也挺好的。她生性强势,适合一个顺从的丈夫,可她又不甘心只当艾恩威尔王妃——那句话怎麽说来着?有得必有失,世上哪有那麽多两全其美的事情呢?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了,希格伦的死亡带走了我所有生的欢乐。那个女巫要求我保守秘密三十年,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但愿我能活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相比前面那些混不吝的牢骚话,希瑟更在意最後的内容:“格奈乌斯王有一个必须保守三十年的秘密?还有这个……”
“女巫——你果然也很在意这一点。”英格丽看着她,“你觉得他所说的‘女巫’和当初为我们作出预言的女巫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有这种可能性……”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格奈乌斯王生前魔法还没有完全衰竭,女巫在那个年代可能没有那麽罕见,“这就是全部的手记了吗?”
“嗯,其馀的部分都被教会销毁了。”英格丽低声道,“不过,还有一件令我在意的事情……希瑟,你有注意到那个名字吗?”
希瑟点了点头:“‘希格伦’——听起来不像是费昆达斯人的名字。”
倒更像是纳维亚人的名字。
“事实上,我有一些猜想……”英格丽沉吟道,“当然了,除非格奈乌斯王死後显灵,否则我们谁都不能肯定自己获悉了真相,但我确实找到了疑似能证明这个猜想的证据。”
听到她的话,希瑟不禁心跳加速:“什麽证据?”
英格丽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来。”
将这些手记锁回抽屉後,英格丽带着她来到了国库,并命令守卫为她们打开大门——照理说,只有王室成员丶首席大臣和财务大臣有权利进入国库,但对于摄政王太後的命令,没有人敢提出反对。
穿过厚重的青铜大门後,希瑟的目光从堆成小山的金银珠宝和不计其数的油画丶织锦上划过,最终停留在了一样东西上。
那光滑的木制枪柄,那黑曜石制成的枪尖,那是……那是……
“希敏之枪?”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以便看清枪尖上的名字,“斯诺里啊——这是雷霆之枪!!”
凯洛家族的传家宝,为什麽会出现在法比亚王室的国库里?
不仅如此,希瑟还发现枪柄末端刻着几个小字:G&S。
英格丽走到她身边:“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在凯洛家族的家谱上,确实有一位和格奈乌斯王生活在同一时代,并且有资格持有雷霆之枪的‘希格伦’……”
“希格伦·凯洛……”她喃喃道,希格伦·凯洛是希敏女神的最後一位战争祭祀,因为凯洛家族归顺费昆达斯之後,就改信了费昆达斯的国教——名义上如此。
但希格伦·凯洛怎麽可能和格奈乌斯王相爱呢?如果墓碑上记录的年份没有出错,她在凯洛家族投降之前就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他们生前一直是敌对关系。
“先不考虑别的,光是这里就有大问题。”希瑟指了指那个“G&S”的刻痕,“假如这两个字母分别代表着格奈乌斯王和希格伦,那麽这位‘希格伦’就不可能是希格伦·凯洛。希格伦·凯洛成长于纳维亚人的故乡,她的名字应该用纳维亚的文字书写,而不是费昆达斯的文字。”
“又或者反过来。”英格丽说,“这些字母是格奈乌斯王刻的。”
“什麽?”她不由得抱怨,“他怎麽可以擅自在别人的传家宝上刻字……”
格奈乌斯或许是一位伟大的国王,但他同时也是一名没有公德心的收藏家。
希瑟伸手取下长枪,发现枪架上还刻着几行不起眼的小字:
很抱歉我只归还了一把枪,希格伦,
如果你生气的话,就出现在我面前,然後给我一耳光吧。
我宁可你像以前一样生机勃勃地对我生气,也不想你安静地沉眠于冻土之下。
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禁低头凝视枪柄上的刻痕:“退一步说,假如格奈乌斯王真的和我们的祖先相爱过……这意味着什麽呢?”
“谁知道呢?他们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即使有过什麽爱恨纠葛,也与我们无关了。”英格丽拍了拍她的手臂,“话虽如此,至少你可以把雷霆之枪带回去,让它和自己的姐妹枪重聚。”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