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生忙把人扶起来。
“大娘快起来,小兰如同我亲妹,我又岂会置之不理?”他继续道:“不要慌,小妹还没找到,您不能先把身体先搞垮了,你快起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快起来。”
何元生又仔细问过方才回话的几人,心中不甚安稳,只剩最坏的猜测了。若真是劫匪,途径此道,必沿扶崖山行。他问:“根据拖痕,能判断具体方位吗?”
搭话人摇头:“那拖痕周围不止两三人脚印,想来是经验丰富刻意为之,将痕迹摸乱了。”
这可如何是好?现在立即去追或许尚有些许把握,但扶崖山四面路,选错方向背道而驰,那就真是无望了。
就在衆人一筹莫展时,门外听墙角的小虎子忽然喊道:“我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
一夥人闻言看过去。
说话人是他们村里的马二虎,父母双亡跟爷爷奶奶身边,成日不学好爱闯祸,虎子爷奶上了年纪操碎了心也管不动。孩子七八岁,相貌和名字一样虎头虎脑的。周大娘当然认识,经常见女儿带他出去瞎跑。
“小虎子你不在家睡觉跑这来,赶紧回去回去!”小孩的胡话怎会可信,柳村长心烦说道。这村里丢了人,传出去他这个里正首当其冲被问责。
小虎子不走,喊道:“我说真的!我就是知道!”
“你知道什麽知道?!这人命关天的大事……”
“村长,让他说完,我们现在确无任何头绪。”何元生走到跟前,半弯下腰问这争面红耳赤的小孩,“小虎子,你说你知道?”
小虎子重重点头:“那边!”他手指个方向,在辨不清的漆黑夜里,衆人随着望过去,面上表情各异。
从一开始就坐在火炉最暖和地方,身上还盖着何元生怕她受凉给拿的棉大衣,姿态闲适靠坐在椅凳上的芮钰,此刻听到此话倒是微妙地动了下眉梢。
何元生:“西南方向,你确定吗?”西南方向一向荒凉,就连商贩都很少走这条路,绕过扶崖山,再往後就是……
“事关人命,你这小孩别张口就胡来!”有村民倏尔道。
小虎子急了:“真的!下午出去掏鸟窝,我和大山分开比赛,我走的就是那个方向。躲树上我亲眼看见有好几辆马车从那过,车厢四周严实,左右还跟着近十来个蒙汗巾的壮汉。”
“马车里面有看见什麽吗?”何元生问。
“没有。密不透风的……”小虎子想得脑袋疼,他忽然道:“我往回走的路上,好像丶好像还听见有争执,不对是打斗,也不对,就是有追赶的声音……”
小虎子脸都皱起来:“但我有些害怕就跑回家了,其他就不知了。”
在此的大多云里雾里,只有几位出过远门的人默了默,面面相觑,都没开口。
周娘子着急,左右看,抓着何元生,“怎麽了,元生你告诉大娘怎麽了?西南方向……可是有危险?”
何元生垂下眸,看着使劲握他臂膀的这只略显沧桑的手,父母去世後,最初他孤身一人,受了周大娘恩惠,丧葬事宜帮他忙里忙外,事後却默默走开丁点不烦扰他,他心里都记着,丢的人是相处十馀年的邻家小妹。
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况且在场的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他当即就下了决心,随偏头朝王阿嬷道:“阿婆给我收拾下行囊,越快越好。”王阿嬷怔了怔,不过很快欸了声,点头手脚麻利地回了屋子。
除了王阿嬷,此话一出,其他人皆是愣。芮钰闻言稍稍坐直,棉大衣从肩颈滑落,她在旁侧静静观察,神色稍正经,像是来了趣,但面上仍旧事不关己的样子。
“元生你要去追?”柳村长面色复杂,犹犹豫豫不赞同道:“这,这太危险了。”他瞥了眼失魂落魄的周娘子,最後顾全大局还是委婉出口,“那边乱糟糟的,时隔太久追不追得上另说,就算找到了那也,也可能……”
他没说完,但都知道什麽意思。周大娘更是两眼一黑,手足无措到忘了呼吸,只无神地望着何元生。
何元生:“村长你忘了,之前赶考我是去过淮州那边的,算是熟悉。”他附身将周娘子扶到椅子上坐好,“大娘,贺叔,你们放心,我会把小妹安然无恙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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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何家院子门口停了辆马车,这是村长资助的,里面吃食衣裳皆备齐全,周娘子来回跑,什麽都往上装,动作不受控制的麻木。
何元生制止了她,“好了大娘,够了,该走了。”这会追还能循着一二踪迹,不能多磨蹭。
周娘子手颤巍巍,心里过意不去,抽咽声音道:“元生麻烦你了啊,大娘感激你,大娘就这一个女儿啊……”
“放心大娘,我会带小妹回来的。”出口的话莫名有说服力,让人心安。
马车迅速隐入山间薄雾,周大娘喊了句万事当心,和腿脚不便的贺军追了好长一段路,才哭泣着堪堪停下。
亲生女儿丢了,而他们大字不识却是什麽都帮不上忙。
王阿嬷遥遥望着叹了口气,她知道公子心善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她叹气的是这桩婚事到底是黄了,公子从头到尾压根就没上心!
不由想到跟着公子一同离开的娇气姑娘,自从公子捡了这姑娘回来,家里都没消停过,她心里发苦,只盼望着这姑娘路途中能找到家人吧。
她摇了摇头,转身回屋换了件赶紧衣裳,天蒙蒙亮出发,她还得和村长想好措辞将县令一家好声好气送走。
这一趟,尚不知何时能归,王阿嬷双手合十心里默念小姐保佑,保佑生哥儿平安归来,若是能顺路带个心上人回来,这才是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