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的符纸,上用朱砂写了一道符,灵力雄浑霸道,竟隐隐有光华流转。
淡淡的一线月光透过窗纸照在书桌。
她推窗向外看去,窗外是浓稠的夜色,一轮弯月悬在天际,浓云堆叠,清辉骤减,院落里灰蒙蒙的,连花树都失了颜色。
看来非常不对劲。
“外面现在是什麽情况?”
丫鬟的心里也有些惧怕,压抑着声线的颤抖努力描述午後所见:“府里来了好多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江小姐也在里头。听他们的话似乎是要去山顶摆阵什麽的……”
摆阵?
叶清圆垂眸凝视指尖捏住的明黄符纸,端详半秒,尚未来得及思考,脑海中响起“叮!”的一声。
——“任务发布:今夜百鬼作乱,导致百姓伤亡丶住宅毁损,请宿主立刻动身前去降妖。”
叶清圆小鸡啄米般点头,这种关乎百姓安危的事情,即使没有系统督促,身为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她也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她挥退了丫鬟,两指捏起那道明黄符纸贴身放好。思索一瞬後,又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符纸,提起笔,沾满朱砂,凭借原主的记忆勉强画了几道符上去。
原主毕竟是不务正业,对符箓从来不上心,这些符咒的图案也记得颠倒混乱。待会儿到底能发挥多大威力,暂不可知。
夜色微凉,溶溶的雾气笼罩住庭院的花树。
叶清圆拢了拢大氅,放轻足步,猫一般踩过青石小径,裙带袍角旋出细碎的风。
她尽力躲在阴影处,视线越过葱茏的花木,竟看到院里竟有不少持刀之人在巡视,这在一个商贾之家里着实是罕见的。
叶清圆躲避过府中的侍卫,借着不甚明朗的月色一路溜到了东院的院墙下方。
叶府的院墙修得很高,墙面又平滑,院外更是种满了月季。若是翻墙而出,那麽她今日必见血无疑。
叶清圆自袖中取出符纸,借着蒙蒙的月色艰难辨认出一张穿山透壁符,凝思半秒後以手指将之抵在墙面,同时口中轻声念道:
“软如杨花,薄如纸叶,吾剑一指,急速开越!”①
话音刚落,冷硬的墙面忽地幻化出淡淡金光。她尝试着探出手去,莹白的手指点了点墙面,视觉上看是已然触到砖石,可实则她只觉一阵微凉,仿若有细微的气流吹送。
想来这道符纸是画对了,原身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叶清圆暗自比了个赞,擡步越过院墙。
她的裙角甫一出墙,那团金光骤然暗淡了下去,明黄符纸随即化作一阵飞灰,散入晚风。
墙壁也恢复冷硬。
长街阴森,雾气笼罩,叶清圆绕过月季花丛,站在长街上放远目光,赫然发觉,这叶府内外竟像是两方天地。
院内一派祥和安稳,院外长街的雾却浓重得已将月色全部遮掩,阴冷的风中时不时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想来是叶肃为了护佑府中人的安稳,特意设了结界。
叶清圆随身携带着叶肃的护身符,这些鬼影虽不敢伤害她,却千方百计地要近身。风中的叹息声含着无限的哀怨凄婉,潮湿的冷雾直往叶清圆的耳朵里钻,阴气仿若浸着寒冰吹入她的脑袋。叶清圆生平首次经历这种场面,吓得背脊僵直,一双大眼瞪得溜圆。
她双手捂住耳朵,朝着雾气浓重的地方迈开脚步。
既然任务是拯救被冤魂缠上的百姓,那麽作为发布任务的系统,就没有一点表示吗?比如,送一件趁手的道具什麽的?
她擡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忍不住开始在心里质问系统:“真的忍心让我空手去救人吗??这真的不是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吗??”
系统高冷装死,不仅忍心,而且狠心。
叶清圆欲哭无泪。
今夜百鬼作乱,而生人的躯壳是它们梦寐所求,对这些游荡的孤魂野鬼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阴魂出行,聚阴成雾,雾气越重的地方,阴魂也就越多。
而那里,很有可能是百姓所在之处。
脚步声回荡在空荡幽寂的长街,越向前走,那阴雾浓重得似乎有了实体,街旁的榆树都被阴风撞得哗哗作响。正当叶清圆一筹莫展之际,身後忽地吹来一阵冷风,将那徘徊萦绕的鬼雾冲散不少。随即,她的肩头忽地一重,似被人从身後拍了一下。
这种时刻被“人”从身後拍肩,可谓是惊悚至极。叶清圆脸色刷得白了,额头冷汗直冒,手中捏紧了符纸,酝酿着只要一回身,立刻将这道符拍到鬼魂脸上,先拍它个魂飞魄散。
还未出手,皎洁的月光将那道雾气的影子投在她身前的青砖上,那道雾气浓得仿佛有了实体,缓缓凝聚为一道身影,浮荡在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
这道身影面目模糊,唯有佝偻的背与斑白的发髻堪堪显出是个老婆婆的模样。叶清圆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中仍然举着符纸,却见这位老婆婆根本不怕,只慢慢擡起手,随後手掌并拢,向叶清圆行了一个礼。
俨然是家中仆妇拜见姑娘的礼节。
叶清圆不禁有些疑惑,莫名其妙。这鬼影是在搞什麽?莫非它生前也是叶府的人?
她与原身的记忆融合得不充足,对叶府之事还是一知半解,除却贴身丫鬟外,实在不记得府里都有什麽人。
老婆婆对叶清圆的冷漠与防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滞地伸出一根手指,袖口一抖,指尖点向了她身後的阴暗小巷。
叶清圆随之望去。
在她的目光触及浓雾的一刹那,雾气瞬时如流水般散开,风中的哭嚎呜咽声似乎也顿住。
朦胧月色下,巷子的深处隐隐有声,仔细听来,竟像是有位姑娘在轻声地抽泣。
那哭声细碎地颤抖着,充满了压抑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