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契已成,转玄三术同时生效。今後所有的伤丶病丶亡,都会尽数转移到他的身上。
“清圆,你我之间的道契已解。”谢尽芜的唇角扯起一抹寥落笑意,“我不会再纠缠你。你可以……回家了。”
说罢,那双漂亮的眼眸彻底黯淡下去。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他的眼眸曾经是那样幽邃而干净,就像山中的冷潭,看着凛冽,其实要真的懂他才能明白,那潭底涌动的并非是充满碎冰的暗流,而是再柔暖不过的春水。
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了。
叶清圆後知後觉,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砸进他染血的衣领上,晕染出一朵朵血花。
她咬牙将脸颊埋进他的颈窝,痛苦到浑身都在颤抖,头脑闷痛得仿佛有锤子在死命地敲。
所有的任务都结束了,戏该落幕。
按照系统的安排,半日後,她就可以拿着颁发的奖章和巨额资财,随意挑选一个温暖舒适的小世界,度过她快活的後半生。
而谢尽芜将会长眠在开满了红梅花的冽雪山谷中,身上覆满了凌冽的雪,从此再也不会和他的族人们分开。
刀折剑沉,血涸仇泯。
她的眼泪却停不下。
谢尽芜是这麽执着,却这麽傻的人。
他分明什麽都不讲,好像完全不在乎冽雪山谷之事。其实心里却在乎丶紧张得要命,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竟是为她设了两道秘传术法。
一道护身咒文,护她此生安然无恙,不管今後怎麽胡闹,都不会受一点伤;
另一道转玄三术,纵使她将性命都弄丢了,他也会想尽办法为她找回来。
哪怕代价是他自己的性命。
叶清圆低下头,气息颤抖,在他冰冷的额心落下一吻。
她吻得轻柔而长久,一如那个静谧却可爱的雪夜,他们撑着伞走过枫林酒馆,走进晴雪院,走到那株盛开的红梅树下。
她乖顺地趴在他的背上,在他脸颊落下的那一个吻。
在那些堆金砌玉的日夜里,他们曾有过那麽多约定。
要一起过春天,办春日宴,过花朝节。
他要和她一起牵手走在和煦明暖的阳光下,看春花满山坡。
可是如今什麽都没有了。
叶清圆哭得心口发闷,控诉道:“骗子。”
没有人回应她。
颈间系着的白玉栀子掉出她的领口,沾染了谢尽芜唇角的血迹。
“骗子!”
她埋头在他颈间,细小的抽泣声逐渐控制不住,她肩头颤抖着,放声大哭。
哭声和着谷中呜咽的山风,宛如一曲悲凉的胡笳。
倏忽,一点暗蓝色的光芒闪过,栀子花的内中竟有灵力隐隐流转。
光波荡漾着流淌开来,逐渐汇聚成一道璀璨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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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长老,云山长老!”
雪停风息,云山仓皇奔逃在荒芜的山道,身後莹莹雪地被他拖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他的两条臂膀都断裂,热血染红了水墨袍,形容狼狈,满面血污。
李小满气喘吁吁地搀扶在侧。
他是少年体格,本就力气不大。可云山是个成年男子,又失了双臂,根本是逃也逃不快。李小满费了好大的力气给他包扎好,半是搀扶半是背负,好不容易才将他转移到此处。
“慢,歇息一会儿吧,此处应当是没人会追来了。”
云山重伤难愈,失血过多导致脸色太过苍白,片刻後才嘲讽地一笑:“没想到顾九枝竟是这般狠心之人,连我也要杀。”
李小满的脸上满是惶惑,他从腰间取出水壶,讷讷道:“长老,喝点水吧。”
云山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蹙眉道:“我瞧你有些眼熟,你叫什麽名字?”
“李小满。”他挠挠头笑了,“长老忘记了吗?来到冽雪山谷之前,是我在长老院外跪了半天,恳求长老能给我这次表现的机会。”
他这麽一说,云山仿佛是有点印象了。
他那时看到院外跪了个毛头小子,还当是来要饭的。结果一问,这小子竟是想求自己把他安排到冽雪山谷的任务之中,倒有些雄心壮志。
云山那时根本没放在心上。可转念一想,冽雪山谷中情况复杂,万一出了什麽岔子,眼前这小子还能当个血包,免得长老院亲传的弟子们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