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椒俯身扶起那气若游丝的妇人,只见脏乱的鬓发下是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徐椒手一抖,惊讶道:“何姐姐?”
何茵枯枝般歪在内室的榻上,苦杞的药香缓缓传来,钟璐喂了她汤药,又扶她起身靠在药汽蒸炉上。
徐椒看着眼前败落的人,心中一阵唏嘘。
何茵是姑母宫中的宫女,因循规蹈矩为人老实,这才被太後看中赐给恭怀太子做婢。怎会沦落到今日这样。
何茵喑哑的嗓音,“时疫之时,殿下在广陵口督军,因疫病而大乱,这就竟走散了。”
徐椒拧眉,“你是宫中的人,说出身份告官便是。”
何茵捂住面庞,啜泣道:“我被蟊贼掳了糟蹋去,我还哪有脸再回来。”
徐椒一阵扼腕,她便是过于老实才得姑母看中,可如今也毁在老实之上。同是恭怀太子枕边人,孔美人就不老实,勾搭上萧葳,如今风风光光当着嫔妃。
可见女子绝不能效仿大儒所推崇的贞静,还是要多点心眼。
何茵泪眼朦胧好一会儿,而後突然止住抽泣,有些犹豫地看着徐椒身边的钟璐,钟璐自知不便索性告退。
何茵这才撑着残躯起身,猛然跪倒在徐椒面前,“徐娘子,太子殿下不是得时疫而薨的。”
徐椒瞪大双眼看着她,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麽。”
“附狸子,中毒。奴婢曾听见太子殿下说过这两个词。可後来奴婢走散了,不曾想殿下就大去了。”
噔的一声,手中陶碗与浓稠的汤药碎裂在砖石间,汁水飞溅到裙摆上,斑斑点点。
徐椒错愕地愣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凝结,她牙关在发颤。
“你在说什麽,太子哥哥?中毒?还有什麽子?”
“附狸子。”
徐椒一把拽起她粘腻的衣襟,审视她的面容,连声问道:“附狸子到底是什麽东西?哪里来的?”
何茵痛苦地攥紧徐椒的手,温热的泪水肆溢而出,跌落在碎陶残药里,她摇了摇头,沙哑道:“我不知。”
***
式乾殿後殿。
郭寿踏着落日穿过松堂,恰逢重臣悉数告退,只馀萧葳独自立在塘前。
绀烟并斜阳照落在满池锦鲤上,金光粼粼,五彩斑斓。
“陛下。”郭寿避开衆人,禀告道:“李涛那边有动静了,果然有人想要附狸子。”
萧葳捏着鱼食的手一松,水中点点涟漪,不一会儿便推开一层层水花。
他嗤笑一声,“果然上鈎了吗?”
郭寿颔首,“陛下放出附狸子是苗药的消息果然英明,当真有人在探查。不过此人行事神秘严谨,出手阔绰,背後似乎有靠山在撑腰。”
萧葳将檀木钿盒搁在山石上,“靠山?当着有趣,朕想知道是何人这麽大胆,害我社稷如此,还能功成身退。”
郭寿皱眉道:“那臣——”
萧葳止住他的话头,“让李涛同他们说,我们手里有附狸子,不过事关禁药,需找个妥帖的时间丶地点。”
他思忖片刻,露出一抹笃定的神情。
“定在丹阳金牛山,那里常有流寇出没,鱼龙混杂。临近还有骁勇丶骁毅二营,方便调兵,以防不测。就约经山寺,亥时。”
“朕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