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恭怀殿下的笔迹!”徐林倒吸了一口气,他压抑不住激动往下读去。
信似乎恭怀太子写给自己生母丶也是徐椒与徐林的姑母——当年的徐皇後的。信中萧泓自嘲无法尽孝,让徐皇後务必珍重。
更劝徐皇後放下私心,不要因与谷夫人的恩怨而迁怒萧茂与谷家。而後言明萧茂与萧葳都是大梁难得的好君主,无论是谁继位,都希望徐皇後已江山社稷丶百姓福祉为先,切勿内斗,给北边外敌生出机会来。
“半壁三百载,叠代兴废,皆出萧墙。恐有重蹈,夙夜忧矣。”徐林喃喃道出信中的文字。
徐椒轻叹道:“大哥哥早就料到了······”
恭怀太子就像是梁朝的压舱石,一旦他不在了,这艘船便随着巨浪沉浮起落,命途难测。
徐林摇摇头道:“阿姐怎麽会有密信。”
徐椒将来龙去脉与他说明,而後苦笑道:“想来大哥哥不止给姑母,给萧葳萧珺瑶萧济都写了。只怕内容也是无差,劝他们以社稷百姓为先,切勿自乱。”
徐林心中一阵唏嘘,他狠狠将拳头砸在案面之上。
徐椒劝道:“人心难测,人欲难填。像大哥哥这样的圣人总是世间少数的。其他人做不到也委实正常。”
徐椒将信再一次摊开在徐林面前,道:“我有一桩事情要与你商量。”
徐林平复一会,道:“阿姐请说。”
徐椒道:“我要你模仿大哥哥的口气与字迹,编撰出一个大哥哥的日谱来。待到日谱完成後,你将它藏到民间。再散步流言出去,等人来寻。”
徐林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震惊道:“你要我做什麽?”
徐椒道:“你在大哥哥身边多年,他的一些事情你最清楚。你以他的口吻编写他的日谱(日记),必然是十分可信。然後你再掺些他对于军中医女的考量,就写他曾对我说过军中可以有医女,也可兴办女医教馆。总而言之,要让人觉得,我是按照他的意志去行事。”
《论语》也好,《孟子》也罢,这些圣训多少也都是圣人的弟子汇总圣人日常编撰而出的。
徐林是现成的人物——是恭怀太子的徒弟,养在大哥哥身边多年,让他去些写再合适不过了。
徐林艰涩道:“这完全是胡诌……”
徐椒不甘示弱道:“哪里是'完全'胡诌?让你据实而录。只是中间插些…不算太真的事……但这利于军队丶利于百姓,不就是大哥哥素来追求的吗。”
朝中的酸儒也愿听萧泓的意思,更不消说军队与百姓,更奉恭怀太子萧泓为天神。
若是衆人得知是医女入军丶兴办医女教馆之事是恭怀太子的意思,想开阻拦会少得多。
想来不再会再重蹈覆辙金陵时候的路子,遇到那麽多的“拦路虎”,连自己人也带头反对。
这样贫穷女子可以去医女教馆,待到学成後分入军队,自食其力自练成功,她们也不必只有卖身床榻这一条华山道可以走。
秉着独乐乐不如衆乐乐的原则,徐椒歪头想了想,道:“你若有什麽愿望,也一同写进去,就当都是大哥哥说过的。”
徐林皱眉道:“怎麽能·······”
徐椒素来能说歪理,她毫不退缩道:“有什麽不能的。河图洛书丶鱼腹藏帛丶白帝斩蛇,不比我们更离谱。退一万步说,而今大儒解释经卷,不也都是按照他们的理解来,凭什麽他们就是真的别人就是假的。都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再说,若能将大哥哥的事迹流传下来,单独成册扬诵千古,而不是孤零零被写进梁书列传,才是无上的功德吧。”
徐林:“······”
说罢,徐椒叫来何茵,将她推给徐林。
“若有涉宫中之事,可以问问何姐姐,她对此在了解不过了。”
跨出徐林的院门,徐椒神清气爽。放眼天幕之间已是夕阳斜沉,徐椒见青袖哭丧着脸站在光影下,不免有些不解。
“怎麽了?”她问道。
青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嗫嚅道:“皇後殿下可知咏斯楼。”
徐椒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在食肆对面那家吗?”
青袖神情憔悴,她道:“那是江夏一出极为有名的风月场。”
徐椒道:“风月场?”
青袖道:“不是青楼,是…寻…面首的风月场。”
说着她垂下头,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颓唐。“皇後殿下知我看到谁了。我…郎主……我看到了郎主……”
徐椒一愣,道:“你说什麽?!”
青袖捂住脸,声泪俱下:“我看到郎主。许是我出身太低,郎主後悔了,又不好和家里说,也不好和陛下解释……这才……”
徐椒下意识觉得不可能,但见青袖这般样子,也明白她心中一向为自己的出身自卑,这才胡思乱想。
只是袁景好好去那种地方干嘛。
她沉了沉声,替青袖擦去脸上的泪痕,安慰道:“我看未必,或许是有其他缘由。你今天先回去观察观察,我也派人盯着,若还有此事,我定亲自去查。若他真敢负你,我一定替你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