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盈的脸色煞白,她道:“妾要见陛下。”
徐椒笑了笑,她居高临下地俯视道:“阿盈,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吗。咱们若是情形倒转,你会让我去见陛下吗。”
陈知盈面上恭顺的面具顷刻之间崩塌的一干二净。
“徐!舜!英!”
徐椒并不生气,她理过自己的长裙,准备朝外头走去,只留下一句话,“後会无期。”
陈知盈沉默,似乎是接受了命运,她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可笑。”
徐椒脚步一顿,诧异道:“什麽?”
陈知盈道:“因情爱而殇,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愚蠢。”
徐椒一挑眉:“你当真只因情爱吗。我倒觉得你对权势富贵的渴望不输萧珺瑶。”
陈知盈垂下头,“我没有那麽大的野心,我也不想去干涉朝政。我就是想站得高些,陛下也爱我一些。是不是很蠢。”
徐椒点点头:“挺好的。如今的风气一味瞧不上女子情爱之心。我倒觉得,情爱也好,富贵也罢,并无蠢慧之分,不过选择而已。”
追求爱情的追求爱情,追求富贵权势的追求富贵权势,二者兼要的也没有错,谁也不比谁高贵。
无非是愿赌服输,成者王侯,败者寇罢了。
徐椒回过身,看着有些愣神的陈知盈,而後道:“我自认与你们并无对错之分,只有成败之论。”
陈知盈呵呵一笑,“成败之论。徐舜英,我祝你也有被成败的一日。”
徐椒的脚步并未停滞。
皇後离屋子後,监刑的宫人这才从外头进来,他们沉默地立在两侧。
陈知盈站起身取过白绫,抛向房梁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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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葳这几日都歇在宝禅寺,他连日来的呕血,委实吓坏了徐椒。
幸而愚觉师傅开了方子这才渐渐转好,而今进了安神的药方才睡去。
说徐椒是心虚作秀也好,是真心实意也罢,她这些日子倒是在萧葳跟前忙前忙後。如今骤然安静下来,心中却堵得悸慌,索性自己打了伞在寺中散心。
山中的夜晚,渐渐飘落绵密的雨。雨水溅起青草的芬芳,将这股萦绕在徐椒怀中的血腥之气驱散了不少。
徐椒不知立了多久,裙角早已沾湿。
漫天的水中晕开昏黄的光影,迸溅出光怪陆离的光景。
“皇後殿下想到什麽了。”愚觉师傅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雨水滴在他花白的眉须上,又抖落下来。
徐椒也不遮掩,只道:“故人。”
愚觉师傅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他笑道:“恐怕殿下的故人不止一位。”
徐椒笑了笑,没有回答。
雨势渐渐倾盆,徐椒身上渐渐湿透,可她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她扔掉伞,浇头而下的暴雨如雷霆一般激荡出心底的快意。徐椒笑着摸了把脸,满手的沾腻,雨水糊在她脸上,抚不干净。
愚觉师傅并未阻拦,只道:“殿下很高兴吗。”
徐椒在雨中笑着,她道:“是啊,我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她得偿所愿的做了皇後,得偿所愿的茍活下来,至于其他的·····至于其他的······
“谁能事事如意对不对?”
徐椒在雨中转了几个圈,湿寒的山雨终究是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她依旧没有离开。
愚觉师傅一声阿弥陀佛,又道:“殿下有心事吗。”
徐椒偏过头,道:“我没有。”
愚觉师傅再一声阿弥陀佛,道:“怕是与陛下有关。”
徐椒嘴角一抽,算是默认。理智告诉自己要原谅萧葳,可情感上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单纯的厌恶他,好像也不是。
单纯的迷恋他,从来都没有。
这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他们从未有过至死不渝的时候,但在危难之中却有过无数个相互扶持的瞬间。
他曾在建邺宫中将她贬妻为妾,也曾在浮屠塔上陪她挂上祈愿的红绸。
山庄之中他对她射出要命的飞箭,却也在采石矶下背她走出一条绝境生路。
玲珑梅花宴上的大火,江夏王宫的旧琴;别院中的毒酒匕首,宣威城中的桃木簪。
他与她之间,如言天上之月,自有阴晴圆缺。
愚觉师傅道:“殿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并无对错之分,不过成败之论。殿下若想不开,不如以成败相对,或许更从容些。”
徐椒诧异道:“师傅听到我与陈氏的对话了?”
愚觉师傅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