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酒精侵入了大脑,那还能是什麽原因,能让人像壳子里换个内胆?
不等谢以想明白,官周又说:“报号码。”
屏幕停在验证码界面,谢以报一个数,官周输一个数。
等待验证码的时候,官周望着界面倒数的数字,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去年寒假周宇航去了乡下的姥姥家过年,偏僻,没网,连个同龄的人也没有,过得比他在山里还惨。
人憋久了,就容易变态。那阵子周宇航不分昼夜,每个月要用一百块钱花在电话费上,给他打完给胡勉打,给胡勉打完给孟瑶打,连王谦虎都能拉着聊两句。
开学以後蹲在官周脚边上哭,官周本来以为他哭的是喜获自由,听了几分钟发现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周哥,真的,人老了真的太难过了,我是真的伤心了。”周宇航捂着脸,声音压得很低,还知道介意别人异样的目光,“我姥姥,才70岁,风华正茂丶夕阳恋第二春刚刚开春的年纪,就已经有老年痴呆的征兆了!”
“我说苞米没煮熟,她说包你没有头,我说厕所堵死了,她说校长毒死了——这还不算什麽,关键是我回来那天,她说以後想见我怎麽办,我说我给你注册个微信吧,你给我打视频。”
周宇航猛虎呜咽,关键词强调得很用力:“周哥,你懂那种老年人力丶不丶从丶心的痛吗?”
官周忍住没踹他:“……我怎麽懂。”
周宇航:“她一口屎一口尿把我带大,我一把手一把抓教她用微信,周哥你知道有多感人吗?我第一次给人注册账号,感到这麽郑重,连名字都用尽了我毕生的才华!”
孟瑶刚好抱着捧卷子从外面走进来,顺口问:“什麽名字?”
周宇航:“深水黑玫瑰。”
“……”
他说完,眨着眼看向官周:“是不是炫酷?!是不是低调朴实不失内涵里,还带一点那麽小小的华丽与深沉,既有青春的活力,又有岁月的沉淀?!”
官周深深看了他一眼:“长到这麽大,是你的本事。”
……
谢以看着信息框弹出来,在页面上待了四五秒钟,快自动退下去了,也没见身边人动一下指头。
他视线上移,看到少年脖颈间青涩的喉结很快地滑动了一下,又落在官周微微偏过头,隐约看见的唇角。
弧度很小,但对平时总是抿直甚至下垂的模样来说,非常明显。
谢以怔了一下,随即眼里逐渐漫上兴味,没打断,就这麽看了一会儿,直到官周回神对上他的眼。
谢以:“荣幸。”
“?”官周莫名其妙。
谢以:“再笑一个?”
“……”官周抿直了嘴角,“谁笑了。”
“那你当是我吧。”谢以挑眉。
说完又接了一句:“所以笑什麽?”
“……”
官周回忆了一下那些内容,看着眼前这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代入到他的脑海里,成为了一种高位截瘫的形象,又滑了一下喉结,给了四个字:“力不从心。”
谢以:“?”
他看着少年浅浅鼓起的卧蚕,虽然只起伏了薄薄一层,却像一弯清丽的月牙,不自觉地跟着舒展开眉眼:“什麽意思?”
他问出口的时候没打算得到回复,因为这位按字收费的小朋友不喜欢翻来覆去的解释,回他四个字已经算话多了,再问会烦。
结果官周擡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就不像是好事,嘲讽人似的,回了一句:“像给我外公注册微信。”
“……”以往都是谢以把人逗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轮到他无话可说。
官周乐于看到他说不出话的模样,收回眼神,将验证码填进去,按部就班地注册。
填用户名的时候,他按照自己的习惯,下意识就在键盘左列一行标点符号里随便选了个顺眼的。一个醒目的“,”出现在空白框里时,他又反应过来这是在给别人注册。
谢以的性格,应该不会这麽随便应付。
他指尖换了个方向,擡手就要删除。
“怎麽了?”谢以问。
官周指尖悬在删除键上,还没点下去:“你要什麽名字。”
谢以瞥了一眼屏幕:“这就挺好的,就这个吧。”
官周没意见,反正是他的微信,爱怎麽样怎麽样,注册成功以後顺手加上了自己的微信,这才把手机扔回给他。
可能是刚接触新东西,有种新鲜感,明明人就在身边,谢以拿到手机以後却还是当场发了条信息,给列表里唯一的联系人。
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内容,就是玩笑似的一句“高兴了麽小朋友?”
但官周却望着屏幕,无端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支撑的无名指藏在手机背後,默默抠进了掌心,压下一块软肉,传来丝疼。
屏幕上端冷漠的灰白色方框里,那个“,”并不显眼,但好像对应着“。”,就莫名地産生了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榜单,明天先不更~後天晚上会补一篇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