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玉惊讶,下一秒就又听见许姨说:
“是小彻自己动的手。”
顾彻,亲手把独属于他的小狗杀死了——活生生地掐死了。
沈南玉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发出了一声质问:“啊?为什麽啊?那不是顾彻当时最宝贵的东西吗?”
“是啊,”许姨无奈地看了一眼沈南玉,“可是南玉啊,生在顾家,没什麽事情是绝对的黑白之分。”
沈南玉只觉得荒谬,他突然不懂顾彻为什麽要杀死那只小狗。
许姨收回视线,慢慢清洗着手上的蔬菜,继续说:
“那只小狗,其实是夫人故意放在山脚下的。”
许姨简单和沈南玉说了一下关于那位保姆的事情,提及了顾彻六岁时的那一场“游戏”。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要和你说这些,”许姨红了眼眶,“可能是愧疚吧。”
愧疚当时身处顾家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游戏”发生,却无丝毫阻止的能力。
“按理来说,我也是帮凶之一。”
许姨苦笑了一下,移开了视线,继续沉默地清洗着蔬菜,不再多说话了。
她看出来了顾彻对沈南玉的特殊,也察觉到了如今的沈南玉是一个灵魂柔软的人。
所以许姨擅自说出了陈年往事,也带有自己的私心。
她希望有人能疼疼顾彻,不需要多掏心掏肺,简单的嘘寒问暖就行。
就像灯可以不明亮,但黑夜中不能没有照亮路的灯一样。
闻言,沈南玉顿感浑身冰凉,代入了一下当时顾彻的视角,只觉得……很绝望。
看似对他很好很好,恨不得把命都掏给他的保姆,是假的。
以为独属于自己,唯一属于自己的小狗,也是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都是江思婉一手安排好的。
江思婉真的歹毒啊,顾彻当时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也不是他自己想做私生子的,可为什麽要对一个六岁的孩子,玩这麽可恨的“游戏”。
许姨如今还记得,顾彻当时哭了,他双手狠狠地掐着小狗的脖颈,看着那条生命逐渐在手中消逝。
顾彻的泪珠,就像今日的沈南玉一样,一滴又一滴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砸在了小狗的鼻尖上。
许姨当时只是看着,什麽都没做,她不知道该说什麽好,那是唯一一次看见顾彻落泪。
直到小狗的尸体僵硬,顾彻的灵魂也跟着僵硬了。
他侧过头,看着许姨,眼眶是红的,泪水挂了满脸,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出来,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轻声道:
“最起码,它的这条命是属于我的,对不对?”
真真假假中,这是他唯一掌握住的那缕“真”。
可悲,可叹。
小狗是假的。
但小狗的命,亲手被他扼杀,埋藏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埋藏在那个聒噪又沉默的盛夏。
这是六岁的顾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抗。
他护不住的,这条生命不是六岁的他可以保护了的。
与其死在他人手上,不如提前一步死在他手里。
沈南玉头脑发晕,心脏泛起一阵阵的闷痛,他本身就共情能力很强,是一个感性又柔软的人。
听着许姨的话,沈南玉仿佛也感受到了盛夏的蝉鸣,顾彻滴在小狗鼻尖上的眼泪,还有小狗那颗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
不知怎的,沈南玉突然想到了前不久,顾彻对他说的那句话——
“沈南玉,这场游戏,你到底还要玩多久。”
当时的沈南玉,不懂那是什麽“游戏”。
现在,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