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从来不用剑麽?”风琉璃瞥了同血一眼。
“这柄剑在我手上,只能杀一个人。”独孤怜食指指腹落在剑锋处,有殷红的血珠冒出,很快被剑身吸收完毕。
独孤怜搁下同血:“你可听说过,共影同血阵?”
风琉璃摇头。
共影同血阵,想来便是同血这个名字的来处了。
独孤怜沉默片刻:“又叫镜面双子阵。”
风琉璃面色沉下来,这种阵法他自然也了解过。只不过,那一直是世人口中的禁术
“在人还小时取他的血,生造出一个影子。影子随着本人一起长大。人总是有祸也有福,有了这个阵法後,影子受祸,本体受福。阵眼落在一样物体上,只要带在本体身边,影子便永远伤不了本体。”风琉璃面无表情,“这不是禁术麽?”
“都入魔了,还管什麽禁术不禁术的。”独孤怜将同血插入剑鞘,嚓的一声,“独孤麟在我身上布过这一阵,独孤悯便是我的影子。同血是阵眼,这柄剑只能杀他,也只有这柄剑能杀他。”漆黑的剑柄,却配了殷红的剑鞘,那颜色像是未干的血。
独孤麟是独孤怜的父亲,上一任独孤殿尊。
风琉璃想起独孤怜在浴火宫的这几年,福没见得有什麽,祸倒是不少:“既然他还在,为何你的祸没被他担了去?”
“这种阵法的影子和本体总是相对的,例如我生在大寒,他生在大暑。独孤麟什麽都算到了,唯独算漏了一件事。”独孤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取我的血造影子时,并不知道自己取的是极——”
他忽然刹住。
“总之,我的血比较特殊。”
……
当时的风琉璃并不知道独孤怜的血有何特殊的,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极阴天魔血。
影子与本体总是相对。与极阴天魔血相对的,只能是极阳天魔血。但独孤悯只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连极阴天魔血也够不着,他的血管里流着的不过是常人之血。
这就形成了一个缺口,导致影子不足以担下所有的祸。
于是便乱了。
风琉璃不过思索了片刻,便发现了问题。独孤怜的父亲对他的体质一无所知,而他的母亲只是个凡人,那麽……
“你的极阴天魔体质,是遗传谁的?”
独孤怜被他问得一怔,斟酌了用词,答:“没遗传谁,如致幻瞳那般,就这麽出现了。”
风琉璃轻轻蹙起细长的眉,边缘是一道纤薄却温软的弧度:“不该如此,天魔体质与致幻瞳有所不同,你既然不像周笑之那般无父无母,就总得有个遗传。”
简单来说,天魔体质是显性基因,而致幻瞳是隐性基因。
独孤怜一手托着腮:“我父亲连我是极阴天魔体质都不知道,而他身上阳气重得很跟我完全不一样。至于我娘,她只是一个凡人。我能遗传谁的?”
风琉璃蹙着的眉松了又紧,他的目光落在车窗拂动的帘上,那里分明透着一捧天光,却又被挡得有些虚无,就像沉在水面下的真相。
忽然他问:“独孤麟……真的是你的父亲麽?”
独孤怜挑起半边眉,他的眉较浓,扬起的动作却颇为灵动。他冷冷道:“我娘冰清玉洁丶洁身自守丶守身如玉……”
风琉璃打断了他的成语接龙:“瞎想什麽呢?”
他顿了顿,不确定地问道:“本座想问的是,你的父亲……有可能被人冒充麽?”
独孤怜心头一跳,与之而来的是一种茫然的无力感。他对父亲的回忆还停留在数百年前,有一段没一段的。他对自己的父亲所知甚少,加之那人早就不在世上了,他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能力,去怀疑这些有的没的。
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竟是最为合理的一个解释。独孤怜有很多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就好像匆匆忙忙一捧水,想带走却不知带去哪,水便从指间流走了。
他琢磨着,话到嘴边却成了:“你为什麽会这样想?”
风琉璃本来便是一时有的想法,真要切实地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他叹口气道:“不想了。说不定等你恢复记忆,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他掀起帘子望向窗外,有意无意道:“看看风景。”
这一路都是荒郊野外,杂草丛生,委实没什麽可看的。他的目光却一路落在窗外,大抵是在游着神。
那一日的夜里,独孤怜放好同血,靠在床头歇着时,见风琉璃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罐子。
风琉璃轻笑一声:“料到你今晚该是不会有什麽兴致……”
独孤怜一僵,目光无声地凝在风琉璃身上。
气氛都到这了,他本以为风琉璃会提出这一夜各自休息,或者让他一人冷静,自己去找娇儿。没想到风琉璃依旧是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