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风筝,蝴蝶风筝,燕子丶鲤鱼丶八脚螃蟹。”
“尝一尝崇安特色小吃,千层糕,麻芝果……”
“看官,你听这……”
马车进了城,车窗外逐渐热闹起来。那些人声鼎沸丶车水马龙,隔着帘子传进二人耳中,与车内的静谧形成对比,仿佛两个世界。
独孤怜忽然开口问:“你上一次来是何时?”
风琉璃掀起眼睑,却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良久才道:“城内有一处山市。”
这放在别处都是一句古怪的话,但在秋州府,这句话合理得不能再合理。
八闽有座山,名唤秋颜山,秋颜真人单清璧便是隐居于此。有一河名为若水,行至秋颜山下时便分作双流,又在绕过秋颜山时汇作一处,形成奇观。秋州便是建在秋颜山与若水之间的一座城市,并因秋颜山而得名。
“上回是来逛山市的。”他轻摇了摇头,似是不愿回想。
独孤怜瞧着他的反应,心道,不就是逛个山市麽,好像那是多难堪的回忆似的。
他鬼使神差道:“我也想逛山市。”
话一出口,他便窘了。见风琉璃明显被他问愣了,他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风琉璃盯了他半晌,目光从脸颊转到耳畔,竟也鬼使神差地应了:“买完药,本座便带你去。”
戚家药堂的匾下,戚寻啃着月饼,咔吱咔吱,声音不像是常人咬月饼能发出的,倒像是狗啃骨头,透着几分诡异。
前几日是中秋,他分明买的月饼量和往年差不多,家里人却没将它们吃完,节後又没人肯再吃了,只剩他一个人郁闷地啃了很久的月饼。
戚家世代行医,为了方便,开了这麽个药堂。
这一代戚家人丁不少,学医的更是占了大部分,不知为何,到头来这个药堂却只有戚寻一人在打理。大家分明都闲着,却没人体谅他辛苦,他实在忙得抽不开身也没人来帮他。
若是他哥还活着,定会体谅他的……
正当戚寻游神之际,一对马车停在药堂前。
骑马的人从马背上跃下时,戚寻认出了那人,他猛地站起,指着那人语无伦次:“哥!你你你你居然。。。。。。你活着?”
他哥不是……出任务时死在外地了麽?连带着一家老小都被仇家杀害了。。。。。。
“年纪轻轻的,别咒人死。”黄扬拍拍戚寻的肩。
眼见着车上下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却都是故去的亲人。戚寻险些吓晕过去。他腿肚子打着颤,哆哆嗦嗦道:“哥……你别吓我……”
第三辆马车上却走下来两个陌生人,一青一黑,黑衣人戴着半张面具。
“这两位是来求医的。”黄扬介绍道,“正好顺路,便被我们捎来了。”
戚寻一个激灵,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二位是……哪儿不舒服?”
青衣的便是风琉璃,他对着戚寻便是一礼,客客气气道:“我们来寻三味药材。”
黑衣的独孤怜没他那麽懂礼数,兀自从袖中摸出药方,瞅了一眼以确认,目不斜视道:“甘草,陈皮,肉桂,各五钱。”
戚寻想,跟着他哥来的,怕不是也是死人。他哥好歹还是他哥,应该对他构不成威胁。这俩陌生人就不一定了,还是趁早打发走为妙。
于是他面上堆笑,道:“二位先等着,我马上去取。”
说完便往後头去了。
见戚寻走了,黄扬一脸同情地望着他的背影,扭头对风琉璃道:“盈谪公子莫要在意。前些年冬日戚家走水,一家老小死于非命,只剩一个十岁的戚寻,就是刚才那位小公子,事後便疯了,以为家里人还活着,在外头见谁都认作亲人。他把我认作兄长,把我媳妇认作嫂子,唉……”
黄扬摇摇头:“也痴傻了十几年了罢,可怜人呐……”
他止不住地叹息着,丝毫不知道身体腐烂後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风琉璃问:“你们要投奔的亲属是戚家麽?”
黄扬道:“不,是我媳妇娘家,就在城内。我们寻思着正好碰上戚寻,便请他吃顿午饭。这孩子怪可怜的,既然认我作哥,我就得帮衬一二。”
风琉璃只是笑笑。
凡人的义气,就是这麽莫名其妙。
不一会戚寻便回来了,将手中三个纸包递给风琉璃。後者接过了,客气地道了一声谢,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戚寻手心冒冷汗,心里说这两个人药也取了,为何还杵在这里不走?
只听风琉璃问:“不知药价几何?”
戚寻:“……”吓昏头了,忘了收钱这茬了。
……
二人付过钱便走了,戚寻松了口气,转身庆幸着他们没有过多纠缠,寻思着死人的东西不能收,得找个机会扔了。
却听他哥热情地招呼那两个人道:“来都来了,不留下吃顿饭再走麽?”
戚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