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自己可能误入了局中死地。除非布局人亲自来接她出去,否则直到这个局破了她都得困在这里。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也无所谓了,一转身——对上一张脸。
周千域无动于衷。
“不好玩!”那人开口,脆生生的,分明是幼童的嗓音,“你怎麽不怕呢?”
“见得多了,自然就不怕了。”周千域冷冷道,“吓人很好玩?”
“我在这里困了很久很久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进来不尖叫撞墙的。”那孩子撇撇嘴。他是站在台阶上,面部才与周千域持平,实际上还得矮上一截。
“你是谁?叫什麽?怎麽进来的?”
“我为什麽要告诉你?”小孩挺傲。
他一张小脸粉雕玉琢,左手手腕环着细细的银镯,脖子上挂了个银闪闪的长命锁,一看就是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的,养了一身傲气。
原因也很明显,这小孩是独臂,家里定然觉得有所亏欠,所以加倍疼爱。
周千域一字字道:“因为你在我的地盘。”
小孩炸毛:“你说什麽?这里分明是我家,怎麽会是你的地盘?”
周千域一愣。是了,在醉玉楼破局是风琉璃选的。布局本来就不拘泥于地点,毕竟阵眼在活人身上。那麽这小孩从其他地方入局也是有可能的。
她问:“你家是。。。。。。”
小孩下颌一擡。
“秋州戚氏!”
独孤怜猛地将门甩上了,面色极差。
一切的声音戛然而止,同那些无脸人一并被隔绝在外。他们倒是没有开门出来,否则戚寻定会当场吓死。
“其他门里也是这个情况麽?”独孤怜问。
“不一定。”风琉璃摇摇头,“方才你开的算是较为温和的门。若是你开了死门,那就不好说了。同样的,若是你开了生门,兴许就直接从这个局里出去了。”
戚寻忙问:“哪个是生门?”
“这哪是那麽容易就知道的?”玄抑一指剩下的门,“你挨个打开看一遍不就成了?”
戚寻头摇得像拨浪鼓。
玄抑说的本是一句玩笑话,独孤怜却当了真:“我去开。”说着便将手掌按在挨着的门上,作势要开。
就算开出了死门,有魔君在场,应当也不用怕。
风琉璃唇角勾了勾:“这扇门倒是特殊。”
独孤怜馀光瞥着他:“这扇门里有什麽?”
“过去。”
“什麽意思?”让他过去?去哪?
“这扇门里有过去。若是本座想得没错,这扇门里有十一年前的一些残影。”风琉璃道,“这个局主要是以人为眼,十一年前我们都在,而周千域不在。所以先前的鬼打墙会将她藏起来,目的是让我们来触发新的机关。”
“十一年前,我们都在?”独孤怜咀嚼着这句话。他压根不记得自己什麽时候和这群人聚在一起过。。。。。。对,他失忆了,自然不记得。
不等独孤怜有反应,风琉璃已经走上前,推开了门,喧嚣扑面而来。
一线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露出,将方形木桌分割成不均匀的两块。十岁的戚寻站着,十馀岁的黄扬和玄抑在两侧坐着,黑衣的谪仙人端着茶杯品着。
独孤怜并没有看见自己,他迟疑地站着,低头却看见两只右手,一只垂在身侧,一只按在门上。他动了动手指,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有了反应。
原来他与自己的残影重合了。
十一年前,是他推开了这扇门。
十一年後,他再次窥见记忆尘封的一角,身前是故人旧时,身後是旧时故人。
只是故人再见,互相早已不记得了。
有人握住了他右手的手腕。
风琉璃动作极柔地将他从残影中带出,而後便松了手。极自然的一个动作,他却垂眸看着手腕出了神。方才的触感像是一抹春风,温柔缠绵,转瞬即逝。
他的残影也戴着面具,也是一身黑衣,模样没有半点变化。
戚寻和黄扬早就没有这段记忆了。玄抑也忘了七七八八,此刻他蓦然回首从前,眼前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玄抑惊得瞪大双眼:“你你你你是——”
这时独孤怜的残影开口了:“孤早就说了,不要再同幻影楼有往来。”
风琉璃的残影摊摊手。
“这回可是他们自己找上来的。这位小朋友,”他一点小戚寻,“略懂卦算,卜出来他们家有血光之灾。这位幻影楼的大朋友,”他一点少年黄扬,“是刚才那位小朋友的亲哥。”
戚寻傻眼:“哥你是幻影楼的?”
黄扬傻眼:“我真是你的亲哥?”
可二人的残影皆是神色如常,他们看着自己淡定的残影,更是惊讶了。
“这两位可是秋颜真人的挚友之子呢,能帮上忙的我不还是得帮?”风琉璃的残影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朋友而已,别见谁都当作是情敌了。”他叹了口气,“唉,你是理解不了友情的。谁让我们寒缺打小就没人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