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便是万籁此都寂,人声丶火光,全都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不知从哪来的光亮,也许是从头上,因为他的脚下有影子。
但他找不到光源。
他焦急地往下跑,却怎麽也跑不出楼道。
十一年寂寥丶十一年孤身一人。
千言万语,汇作十一年後的一句:
——他在鬼打墙里困了十一年。
戚寻心疼得紧,满脸愧疚:“我,我没想到这会是‘代价’。”
——哥,我们这样擅自替阿闲做了决定,这真的好麽?
——我也不确定。此後,是去是留,让他自己决定罢,我们不要干涉。
——他会恨我们麽?
——他一定会的,但我相信他会理解我们。
这怎麽理解?这让他怎麽理解?
但他却好像并不恨他们。
戚闲只有八岁,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竟是在鬼打墙中度过的。他起初也害怕过,待久了便忘了害怕。
他在这个最沉不住气也最沉得住气的年纪,竟没被千篇一律的鬼打墙磨出精神问题。兴许那是因为他彼时还小,性情还未完全塑造好。他与常人不同,常人也许会在日复一日的沉默中被磨得消沉,他却积攒着情绪,在离开後肆意地释放。
兴许这也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
若说在场还有人不知道独孤怜的身份,那便是周千域。前者无意让她知道,但她却开了口,是问着周阡箬:
“什麽魔道三尊?”
周阡箬作出一副困惑样:“许是你听岔了。”
独孤怜暗自松了口气,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天阴谷主有了好印象。
在衆人离开时,戚闲提了要求。
“我不想走楼梯。”
怕终归是怕的,这件事也许会给他留下终生的心理阴影。
所有人束手无策,最後是周阡箬点了他的睡穴,让戚炀将他抱着下了楼。
外界已是下午,太阳斜在西南侧的天空。人身在局中不会感到饥饿,破了局才想起自己午饭还没吃。周阡箬先行离开,馀下的衆人便在醉玉楼用餐。
局散了,但仍有谜团未解开。
秋颜山。
红衣的少年足尖掠过树顶,轻盈地落在山腰的一处庭院前。
院门紧闭,只听得活水潺潺。墙头探出的一枝枫叶挂了霜红,秋日的山风已有了寒意,吹得枫枝晃动,像是在赶人离开。
周阡箬唤:“单清璧,我来了。”是青涩的少年音。
没人应。
“你理我一下。”
依旧没人应。
他轻功了得,分明可以无视院墙,从墙头跃过。但他却只是站在门边静静地等着那人来开门,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万里悲秋,一地萧瑟。秋风卷了枯叶,打着旋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