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琉璃:“。。。。。。”
他看着觉得好笑:“只有小孩喝药才要跟着吃糖的。”
独孤怜剥糖纸的手一顿,接着便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
“你别想诈我。”
他就着糖喝了药,接着又含了一颗糖在口中。他一丝一丝地汲取着舌面上的甜意,压下了口中的清苦。
恍惚记起,同虎妖说的无二,他确实不是第一次来秋颜山市了。
第一次是十四年前,那是他在浴火宫待的第三个年头,彼时风琉璃二十二岁。
人流涌动,喧闹熙攘,他跟在风琉璃斜後。那人的侧颜分明是暗的,柔和的轮廓又被长街灯火打上一层高光。
“好多人呢,”那人回首看着他,朝他递来一只手,五指松松散着,骨骼清瘦修长,“别跟丢了。”
他怎麽可能跟丢。
但他却没有犹豫地伸出手,与眼前的手交扣着。从掌心到指尖的触感燃起他心中的一抹悸动,又转瞬即逝。
像是在刹那间划过夜空的流星,极难捕捉,也没留下任何痕迹,见过的人却都记得那一刻的美,美得烙在心上不肯化去。
他握住了风琉璃的手,就像握住了整个世界。
独孤怜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这种关系”是风琉璃单方面的强迫,但仔细一想,这样说来确有许多事情解释不通。
但若是他也……
那就好解释了。
可是他怎麽会……
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风琉璃弯弯眼睛:“想起什麽了?”
独孤怜摇摇头,也不知这意思是没想起什麽,还是想起了但不想说。
他走到窗边。
他们在二楼,从这个窗口可以看见楼下的一条隐秘的巷子,黑灯瞎火的,凡人看不真切,但独孤怜不是凡人,从他这个视角正好能将那条巷子从头到尾一览无馀,每个细节都不会放过。
心蓦地一阵绞痛。
他第二次来秋颜山市,是在十三年前,与前一次仅仅相差一年。
这一次的回忆要追溯到早些时候,彼时他在院子里翻着书无所事事。东风温柔,遍地新芽,娇软的草尖才探出土壤不久,青涩稚嫩。
草长莺飞丶花苞探头,春色姣好。
“怜公子。”有人拖着长音唤他。
他对那声音本能地厌烦又警惕,原本松散的神经根根紧绷起来。他将书往身边随手一搁,白霜从指尖蔓延到才吐出的新芽。
小草不能理解这股寒气从何而来,瑟缩着蔫了下去。不是要春天了麽?
来者是个男子,叫做夜含,据说是来自崂山夜氏的某个旁支。他身材高挑,生得雌雄莫辨,眼波流转竟比女子还媚上几分。他端着令人反胃的娘娘腔道:“怜公子,你可知秋颜山的山市?”
独孤怜一阵恶心。夜含再怎麽说也是风琉璃的新欢,但他从头到尾就没给过夜含好脸色。他实在想不通风琉璃怎麽会看上这种货色。
他冷冷道:“知道啊,我还去过。怎麽了?”
“是你自己去的麽?”
独孤怜不想说是风琉璃带他去的:“不然呢?”
“呀,”夜含装作一脸失落,“一个人逛山市一定很有意思。可惜掌宫听说我要去秋颜山後,非要陪我一起去呢。”
独孤怜三两下便猜到了大概。
风琉璃要带夜含去逛山市,後者兴奋得跑来他这里炫耀。
他本就烦躁,如今更是没好气,声音比起先前又冷了几分:“所以呢?风炽要带你去逛山市,你们去就去,关我什麽事?用得着到我面前说麽?”
以前很多他以为是自己独一份的,到头来却发现人人都有。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五分之一,前面有娇儿丶玉儿丶媚儿,後面有夜含。
像个玩具似的,风琉璃玩腻了就扔。
夜含哀怨道:“这麽凶做什麽?找你聊聊天也不行麽?”
独孤怜猛地一扬手,一捧白霜砸上夜含的脸。
“你你你你——”後者手忙脚乱地抹脸,“浴火宫内禁止擅用法术,我要告诉掌宫去!”
独孤怜掀起袖子,露出手腕的青色环状物,乍一看像个翡翠手镯。他皮笑肉不笑道:“你去,你去告诉他去。我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手上的缚灵锁。”
夜含在独孤怜处没讨到好,气得转身走了。
独孤怜盯着夜含的背影,自己都没察觉到一双眼里火一般烧灼着妒意。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