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华应飞想张口说些什麽,却被老皇帝擡手制止。
“銮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边疆蛮族近年来又蠢蠢欲动,朕如今年事已高,即便有心,也已无力,边疆一旦起了战事,天下必将会大乱。”
“朕让你来,因为你是朕最信任的人,倘若清河县内真有人在豢养私兵,銮城必将会腹背受敌,銮城一旦被破,我朝百姓便会遭受战乱之苦。”
“应飞,朕将整个大朝和百姓的安危,都寄在你身上了,你一定,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老皇帝语重心长,这次他没有用‘朕’,一个属于君和臣之间的称呼,而是用了‘为父’,他只作为一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扛起这个责任。
但愿,真的能。
“可是父皇,儿臣不愿。。。”
华应飞还想说些什麽,老皇帝突然开始猛烈咳嗽起来,因咳的太过用力,整张老脸憋的通红,站都站不稳,险些要从龙椅上跌下来。
华应飞吓坏了,连忙上前去扶着老皇帝坐下,鲜血混着一声声剧烈的咳嗽,从老皇帝的口里吐了出来,落在二人脚下踩着的地毯上。
番邦进贡的地毯,一寸料子一两金,号称永远不会弄脏,但此刻,却被老皇帝吐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华应飞声嘶力竭,双手颤抖,抱着昏迷不醒的老皇帝,歇斯底里,空荡荡的宫殿里,只剩他一个人的哭喊声回荡,无人回应。
。。。
“公子,公子,快醒一醒。”
阿辅的声音突兀响起,像是黑暗中的一缕残存幽光,指引华应飞走出痛苦赋予他的黑暗,他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视线打量四周,黎明将至的天,总是灰蒙蒙一片,看起来有些死气。
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娘。
更深露重,三人就坐在点燃的篝火旁休息,姑娘的脸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血渍,她表情淡漠没有一丝生气,似乎将要和这灰蒙蒙的世界融为一体。
那双同样灰蒙蒙的眼,就那麽一眨不眨的在他身上停留,样子看起来多少有些吓人。
他刚在梦里喊的一声声父皇,一声声传太医,全都被秦不弃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你是皇宫里来的人,为什麽要跑到县太爷家後院去。”
秦不弃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已经很累,没力气的样子,原本应该是独属于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人的朝阳活力。
他在秦不弃身上看不见。
就像是刚刚开始发芽的树苗,突然在某天毫无缘由的拒绝生长,开始枯萎,一点点,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带着她尚未长成的身体,逐渐与世界告别。
她生于土壤的温养,也即将死于土壤的怀抱。
“什麽皇宫,什麽县太爷,本公子怎麽听不懂你在说些什麽?”
华应飞还不知道,他早就把自己的秘密全都抖了个干净,依旧在负隅顽抗,试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这是他从前经常用来糊弄身边人的手段。
虽然管不管用的还不知道,反正,他很擅长就是了。
秦不弃没再继续问下去,别人的秘密,她不关心也没兴趣。
“姑娘,你不是去嫁给县太爷当妾吗?怎麽突然就把人给杀了?”
秦不弃杀人的全过程,华应飞搁那窗户缝里可都看见了,虽然他没能全看明白,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啥事,毕竟偷看这事,他就算说破了天也不占理。
他真的不是故意来偷看的,只是恰好从房顶上路过,顺便听到了有动静,出于好奇下来看看。
谁知道把自个吃的膘肥体壮的县太爷,娶妾就连婚房都不给人布置好点,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嫁给他,还那麽委屈人家,死了也是他活该。
但该说不说,秦不弃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杀起人来干脆利索,毫不犹豫,拿着个断了的桌子腿都能攮死人,从始至终连手都没抖一下。
下手又狠又果断,而且还话少,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我不是自愿嫁他的。。。算了,今天的事,多谢你们帮忙,天快亮了我就先不打扰二位公子了。”
华应飞不想同人提起他的身份,是因为,他需要隐藏身份去调查一些事情,暴露身份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秦不弃不愿意对任何人提起她在做的事情,是为了她心里还剩下的一点善意,她走的是一条死路,不想把无关之人卷进来。
没有任何人该因为她的固执受到牵连,除了那些早就该死的人。
“姑娘,本公子好心救了你,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最起码也告诉本公子你叫什麽,家住哪,之後本公子若是有什麽想让你还恩情的地方,也好找人打听你。”
华应飞是真的喜欢秦不弃这性格,人狠话不多,下手又干脆,比罗里吧嗦的阿辅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要是能让他拐进皇宫里,最好是在自己身边当个侍卫,可就太好了。
秦不弃离开的脚步略微停顿,灰蒙蒙的天色笼罩下,她穿一身血色嫁衣,内衬是雪白的丧服,只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深秋的风呼呼作响吹着她的衣摆,吹乱额前碎发,显得她有那麽一丝恐怖。
“我叫秦不弃,家住在清河县後天街,将来有机会,二位公子的恩情我必会报答,我还有要事,实在耽搁不得,抱歉了二位。”
这次说完,她再没停下离开的步子。
目送秦不弃逐渐远去的背影,华应飞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阿辅,你觉得这姑娘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