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府
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些的许夫人早起出来想散散心,却又听闻了另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送葬的队伍被劫了,装着许平昌尸身的棺材被抢走,而那十几个送葬的家丁护卫,只是受了轻伤,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许夫人悲愤交加,气急攻心,硬生生被气的吐了血,许忠满面怒容,发誓要把这敢劫了他儿尸身的人,碎尸万段
真是怪事,有人抢钱有人抢货,这年头,怎麽还有人抢棺材。
此刻正窝在房间里奋笔疾书的华荣,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上动作一晃,不受控制在纸上划了大大的一道墨痕。
“怎麽,边关苦寒,把你这身娇体弱的大公主吹病了?”
张知尽恰好推门进来,听见了声响,出言调侃。
华荣其实身子不弱,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二公主华誉才是真的身子弱,三天两头生病吃药,她自小骑射武艺样样都学,门门精通,兵法策论无一不晓,当世第一才女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若不是後来老皇帝觉得她太抢风头,停了她这些课,下了死命令逼她学对她来说无甚作用的琴棋书画。
华荣从不稀罕这个第一才女的虚名,她是未来的第一女帝,不对,她不要做女帝,女人当皇帝和男人是一样的,都是皇帝。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城里探子来报说今天许平昌下葬,你怎麽不去看看。”
华荣手上的这张纸,已经是不能用了,索性就随便团了团往张知尽的方向扔去。
“准头不错啊大公主,看来小时候练的还没忘光。”
张知尽擡手接住了扔向她的纸团,在听到华荣的话後,面上的笑意有一丝僵硬,嘴上也没忘了继续挖苦。
她展开看了看,纸张褶皱,字迹被墨水晕染,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侥幸逃生的几个模糊字迹,能勉强辨认出内容。
纸团被她随手扔进碳盆里,短促燃起的一阵火光瞬间吞噬了这张薄薄的纸,只留下了烧红的碳上一层灰烬。
“杀都杀了,你还去给许忠送信,这是生怕他不知道是我干的。”
“你懂什麽,这是本公主在为你这个好儿媳赔罪,赶紧该滚哪去滚哪去,别在这儿打扰本公主。”
张知尽冷哼一声,愤而摔门而出,巨大的声响把华荣吓了一跳,手上的毛笔再次不受控制划下一道墨痕,比之前的更深,洇透了整张纸。
华荣苦笑一声摇头,重新又拿起一张干净的纸开始写。
“不会真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吧,张知尽啊张知尽,一个人躲在背地里偷偷哭也不知道小声点,生怕我听不见。”
“需要从旁者牺牲才能完成的事,那是身为上位者的无能,谁规定两者之间只能选择一个,张知尽,本公主会让你如愿的。”
。。。
送葬队伍敲锣打鼓的走时,华应飞和阿辅本想趁着天色刚亮时偷摸溜走。
尽管阿辅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麽华应飞要偷偷摸摸的走,如果他想走的话,这里也没人能拦得住,但他还是严格按照一个合格侍卫的样子——听从主子的所有吩咐。
其实就连华应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逃避什麽,就是。。。不太希望再次见到秦不弃。
可事实总爱与愿违,华应飞和阿辅混在人群里,确认离开许府後,他就和阿辅从队伍中脱离。
本以为天衣无缝,结果一转身就和秦不弃对上了视线。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秦不弃眼圈通红,像是刚刚哭过,措不及防之下和华应飞对上了眼,她有些慌乱的偏过头去躲开他的视线。
“睡不着,出来走走也不行吗?”
她骗人的。
“你。。。是要走了吗?”
秦不弃犹豫着开口,生离死别的一幕她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历过,不同的是她没机会为秦百宝送葬,只能在她死後偷偷跑去看她一眼。
王太广下了命令,不允许秦家人和秦百宝有任何接触,所以秦不弃到最後也见不到她一面。
时隔三个多月,再一次碰上了这种场面,她难免有所触动心情郁闷。
“对,我,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不能在这里多留了。”
华应飞自己也搞不懂,他对秦不弃到底是秉持着怎样的一个态度。
明明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天,甚至他们对彼此之间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身份和姓名,最浅显的表面上。
可这几天里,他们又一起经历那麽多,华应飞早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去担心秦不弃的安危。
他眼中的秦不弃像独自生在悬崖边的一朵花,明明只要随手一折就会断掉的花,偏偏在无人踏足的悬崖之巅开的绚烂。
于是当他跋涉千里来到山顶时,见到那一朵花之後,就再也念念不忘了。
他怕下雨怕打雷,怕下雪怕刮风,怕花枯花败,怕再也见不到这难得一见的世间美景。
“那。。。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秦不弃才不是什麽花,她不怕下雨,不怕打雷,不怕折断,更不怕离别。
她是深深扎根泥土的大树,除非泥土抛弃了她,否则,她永远都会生长,比时光更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