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会(二)
从年初正月熬到三月,从屋檐落雪,又熬到柳上枝头。
时间最容易消磨一个人的意志。
秦不弃无数次生起这样的念头,要不要就这样算了,要不要,就不去了,她想回家,想去见母亲。
可每到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她又开始痛恨软弱的自己。
你怎麽能怕死呢,这是你欠她的。
“小表姑!你快出来,我阿姐给你买了新衣裳,马上就到族会了,阿姐正在给家里采办东西,她说你没什麽好看的新衣裳,也不知道你的尺寸,所以先随便买了件给你试试。”
住在秦家的这三个多月里,秦况有事没事就往秦不弃住的小院跑,一开始是隔几天跑一趟,回来又两三天来一趟,现在基本是每天都会来。
大概是怕秦不弃一个人住在这荒僻院子里会寂寞,他总是来,来的时候手上总带着礼物。
有时候是好吃的糕点,有时候是当下最时兴的胭脂水粉,有时候又送他刚逮的蝈蝈,总之只要是秦况觉得好的东西,他全都会搞过来送给秦不弃。
“快去试试吧,这可是阿姐特意给你挑的。”
秦况兴冲冲的把衣裳递给秦不弃,见对方还站在那不动,便擡手推搡着她进屋去换。
秦不弃不情不愿的往屋里走,她不喜欢什麽好看衣裳,也不喜欢什麽胭脂水粉,她只想要一个结果。
他本意是好的,只是这幅样子落在他人眼中,就显得有那麽几分不对劲。
“站住!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这就是你们秦家的教养!”
这世界真是疯的彻底。
华应飞怒火中烧,居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对他的女人。。。对秦不弃做这种事情!
怎麽?当他不存在是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不弃往屋里走的步子霎时顿住,不可置信回头去看,直到华应飞那张熟悉的脸,又一次出现在她眼中,她才终于敢确定了心里的猜想。
“你。。。回来了。”
三个多月来的辗转难眠里,除了秦百宝之外,她最担心的人就是华应飞,秦不弃担心他的伤,担心銮城如今的情况,担心他会不会出事,担心他能不能平安。
她担心的很多,可这件事和秦百宝的事情一样,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她只能一个人想,往坏处想,然後再劝劝自己,往好处想。
这麽久没见,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问他伤势如何,想问他一路是否顺利,想问他之後打算做什麽。
可当她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所有的话她都说不出口。
“嗯,我回来了。”
华应飞从没像现在一样沉默过,他本以为和秦不弃再见的时候,可以说很多话,毕竟这一直都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他自信,秦不弃看到他时,一定会露出笑容。
但他低估了秦不弃对他的影响,该死的想念像梦魇一样,日夜缠绕着他,于是他的攒了一肚子的委屈。
见到秦不弃,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你又是谁,擅闯後院还敢指责本少爷。”
秦况这位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名副其实的富家公子哥,可从来没有被人这麽呵斥过。
华应飞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那点怒气,被秦况这一声质问,又给点燃了。
“敢跟本公子这麽说话,你不想。。。”
秦不弃上前挡在两人面前,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华应飞瞬间敛了怒气,不敢再说。
“你让开,拦我干什麽,本少爷就没见过这种人,擅闯别人家里还理直气壮,我今天非要给这家夥一个教训。”
“你要给谁教训,光天化日欺负一个弱女子,我看你才是缺教训的家夥。”
眼看两天就要动手,秦不弃既担心华应飞大病初愈,又担心秦况因此惹恼了他,但这俩人又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让她咋拦。
“秦况!你住手。”
算了,还是先拦离得近的这个吧。
“为什麽,是他先找事的,为什麽要我住手,我这是在帮你啊。”
秦况不懂,并大为光火。
秦不弃叹息摇头,刚拿到手里还没碰热乎的衣裳,又被她上前两步塞回秦况手中。
“华应飞,你也住手。”
华应飞老老实实收手,站在原地,不予争辩,样子实在乖巧的不像话。
秦况总觉得华应飞这个名字让他很耳熟,但又一时间想不来,到底是在哪听人说起过。
姓华,皇室的姓,想来应该是什麽不受重视的偏远皇亲,问题不大,应该能惹。
但看在秦不弃的面子上,算了,能忍。
“路上还顺利吗?”
局面终于得到控制,秦不弃也松了口气,无视了站在身後一脸不甘心的秦况,一双眼睛死死看着华应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