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麽想,她喊的却很温顺,眉眼平和,下落的视线只注意着脚尖的位置。
“坐,”楚凛头也不擡,语气尤带几分的漫不经心,“需要朕擡头看你?”
前殿的案席用的是矮式的几,坐凳同样是低矮的长条形,这位暴君只坐了中间的位置,长腿盘起,左右留有不少空隙,坐一个姜清沅完全不成问题。
姜清沅快速扫一眼,屈膝坐在了他的脚边。
笑话,皇帝让你坐你就敢坐龙椅吗?下一秒就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她出门时盛装打扮过,一身锦葵紫宫裙,细节处绣以金线,华贵明媚,偏生没有压了她的气质,更显出几分的矜娇柔顺。
衣料偏深的色泽衬得她肤色莹白如雪,发色却极黑,眸若秋水,唇色上了胭脂,红润明丽。
说不上绝美的美人,却也是难得佳人。
奏折硬质的边缘抵在下颌,那阵力道迫使姜清沅擡起了头。皮肤细腻,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有无措,却少有畏惧。
楚凛觉着好玩,忍不住又笑起来。
他就说,这人有趣的紧。
姜清沅不明所以,下一瞬,腿上多了一本奏折,低沉的嗓音再次从头顶传来,“夫人瞧一瞧,是否满意。”
什麽意思?让她看奏折?
姜清沅不敢看,又不敢不看,低头却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眼熟有些完全没见过。
姜清沅:……
她小心翼翼,带着微妙的迟疑,“夫君,我似乎不大识字?”
“似乎?”楚凛低低重复,不甚在意,“哦,那就挑你认识的念。”
这位姜侍郎府上的嫡女过往经历,第二日便出现在了他的书案上。楚凛闲暇时扫过两眼,年十六,闭门不出,却也不是目不识丁,继室曾请过女先生上的小课。
那是学艺不精?
可偏生又是那样一副的识趣。
姜清沅嗓音轻柔,刻意放缓了语速,一些字句显是不甚熟悉,停停顿顿,却不令人厌烦,柔缓的声音仿佛同样能抚去疼痛,额角跳动的青筋渐之舒沉。
楚凛眸色微深,面上却仍是散漫无趣的模样,只眉间褶皱略略舒展。
然旁人不可窥探帝颜,自是无从探究他心情如何。
奏折上的内容捡捡读读,姜清沅读不通顺,可往下能读出整篇奏折的大致内容。
这是一份上请封妃的折子,只要粗粗扫过,就能发现地上大半都是相同的意思。那些人明着不敢说,上的奏折倒是长篇大论,委婉曲折,看得人头疼。
姜清沅甚至没有读完,暴君已然戏谑开口,“夫人以为如何?”
姜清沅垂眸,一副乖顺无辜的模样,“自该由夫君决断。”
“夫人认为也该大肆选秀?”楚凛施施然道。
作为名义上的後宫女人,姜清沅知道这种时候的回答应该大度从容。不提後宫女子没有嫉妒的权利,想要位份,怎麽也得表现出一宫之主的贤惠来。
然而不知为何,她就是能感觉到,暴君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或者说,他不想看到千篇一律模版式的回应。
姜清沅用着惯常的语调,“夫君的心意更重要。”
“夫人所言甚合我意,”楚凛闷闷笑了两声,“那群老匹夫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一点提的还算不错。”
姜清沅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奏折。
她细长的手指葱白如玉,指腹泛着粉,连带着平平无奇的奏封仿佛也变得格外地吸引人视线。
楚凛两指提起一角,他的皮肤同样白,却是不同于姜清沅的苍白,同色封皮上的对比鲜明。
楚凛低低道,“夫人亲自拟旨如何,就封一个‘夫人’。”
虽是询问的话语,语气却平平不容置喙,显是已有了主意。
夫人属妃位之一,从三品。
宫中嫔妃皇後为正一品,贵妃从一品,四妃是为二品,皆为一宫之主,可掌宫权,执封印,位份唯一恒定。
後宫女人的地位提升从来看的是在位的帝王是否大方,宫册有云,有女侍寝即得妃,有女育子方掌宫,可见一斑。
简单点说,就是有的皇帝擡擡手就能给顺眼的女人一个妃位,当然这个妃位不是四妃,而是普通的妃位,从二品。
而有的皇帝小气得很,睡的不满意了连个位份都不给,可能生了皇子公主也只能得一个嫔位。
嫔较妃又低一级,位三品,夫人从三品,已经是个挺高的位份了。
後妃品级与前朝不同,却也息息相关,想一想朝中二品的大臣都是什麽地位,二品後妃理论上与之属于同级。
只是朝臣与後妃不得碰面,不然见了面也属于平级,甚至因为她们是帝王的女人,朝臣见了还得行礼称一声娘娘。
姜清沅还没想好怎麽回答这个问题,那头楚凛又像是想起什麽,慢条斯理恍然道,“是朕忘了,夫人不如何识字。”
姜清沅:……
“为夫亲自拟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