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寒回过头,望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半掩着的门扉,有那么一瞬间竟脱口而出便要叫住她,可字句到了唇齿间,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叫她做什么?若她当真回过头来,他又没什么能说的,莫名其妙。
真是古怪,他心想,他今日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
邵元康两步走到他身侧,歪歪扭扭地靠在墙上,歪着头看他,“哎哎,回神了没?”
长孙寒偏过头,望见邵元康满脸的戏谑,不由一顿,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后者。
“沈师妹人很不错吧?”邵元康早就不怕他这冷凝的样子,笑嘻嘻的,“像她这样天赋又好、能力有强,还有玲珑心思,样样出挑的女修,只怕宗门内倾慕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鳃吧。”
长孙寒定定看他,不说话。
“哎,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今天怎么回事,刚刚盯着沈妹看得目不转睛,魂都飞了,这会儿又瞪我?”邵元康若无其事,“我看沈颀妹对剑修有些好感,这才把你介绍给她,现在看起来,你们好似不是很投缘,那我下次再从你们第一阁挑一个来,反正你们剑阁别的没有,剑修管够。”
长孙寒面无表情地看着邵元康,知道这人又在作怪,“人家沈师妹需要你来多管闲事吗?”
邵元康假装听不明白,“我不过是介绍新朋友给她认识,怎么就是多管闲事了?她可是主动来找我的,你这个蓬山首徒虽然管的很宽,但也不必管人家小师妹交游吧?“
长孙寒眉头微动,又按捺下来,不置可否地哂笑,“你别给人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邵元康见他不动声色,颇感遗憾地耸耸肩,随口说,“和你说一声,我过两日要出蓬山一趟,归期不定,怎么说也要一年半载的吧。”
长孙寒顿住,“怎么?干嘛去?“
“我们炼丹师嘛,为了凑齐一副丹方,总归是要天南地北地跑,有时候就算药草都凑齐了,炼制时需要挑一处极寒之地,那我也得颠颠地跑过去。”邵元康叹口气,“认识沈师妹后,我正好凑齐了一副珍奇丹方,打算去钟神山一趟,把这种丹药给炼制出来,顺便也收集些钟神山特有的灵草,以后说不定能用到。”
长孙寒了然,却又问,“刚才沈师妹拜托你的就是这个?“
邵元康眼珠子一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头,“是啊,沈师妹也想多培育些珍稀灵植练手,听说我要去钟神山,自然就把这事托给我了——不然你以为呢?“
长孙寒神色不变,挑眉,反过来问,“我能以为什么?闲话少说,我是来找你拿丹药的,你究竟有没有炼制好?“
邵元康“啧啧”地摇着头。
长孙寒不咸不淡地瞥了邵元康一眼,接过丹药,“走了。”
再次拉开门扉,他停在门口,回身望了一眼,“什么时候走,来剑阁或者七政厅说一声,我去送你。”
说完,他迈步,转身归入蒙蒙烟雨。
方才从七政厅出来时,雨已停了,可就是他在院中的这片刻功夫,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细雨,雾气袅袅,像是一层轻纱。
长孙寒漫漫地走着,一时没什么目的,不急着回七政厅,似乎也没必要回剑阁,就这么慢悠悠地顺着山道走,回神时才发觉自己不知怎么走到了第九阁来。
正如第一阁被称作剑阁、第十二阁被成为丹阁,第九阁也有别称,东属木,第九阁又在蓬山最东面,故而蓬山同门时常称呼为“东阁”。
“长孙师兄?”还未等他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走到这儿,便有第九阁的同门来打招呼了,“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第九阁了?“
长孙寒也说不上来。
他随意地笑了笑,本要囫囵过去,可话到唇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鬼使神差般问,“你们第九阁有位沈如晚师妹味,你认得吗?“
“你要找沈师妹?这时候参道堂也该课罢了吧?她应当是去参道堂等她师弟了。”对方还真认识,热情洋溢地邀他在第九阁里坐坐,“长孙师况,你等一会儿,他们师姐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当你撒了一个谎,就得用好几个谎来圆。
长孙寒张张口,又闭上。“也好。”他说。
沈如晚支着伞,攥着陈缘深的阵道题解本,神色冰冷地走回第九阁时,便遇见眼熟的同门凑上来。
“沈师妹,长孙师兄来找你了,正等着呢。”
沈如晚本打算直奔居所,把陈缘深的题解本从头到尾看一遍、搞明白这笨蛋师弟究竟是怎么错了这么多题,却迎面等来这么一句,不由怔住。
”。。。。。长孙师兄?”她犹疑。
长孙寒不过在第九阁等了半个多时辰,应付起同门好奇的探问,也不算难熬,然而等她支着伞,眉眼间尽是疑色,抬眸望向他时,他方才打好的腹稿竟一瞬忘了个精光,张口,语塞。
“呃,沈师味。”他乱七八糟地说,“你这是伞?倒是少见修士用雨具。”
沈如晚垂眸笑了笑,“我本来也不用,这是小清昱送我的。“
章清昱被他们救下后,在附国驻地里等到了母亲,不知驻地里的修士怎么苦口婆心劝说,章母虽不愿去蓬山,却也决定留在蓬山附国,等女儿再大些,就把章清昱送到蓬山学仙问道。
沈如晚前几天又去看过她们,这伞便是章清昱送给沈如晚的,她从前没用过这东西,上手觉得十分有趣,正好最近阴雨绵绵,她便拿出来用了。
"原来如此。”长孙寒恍然,笑了,“最近太忙,脱不开身,若日后有空,我也去看看小清昱。”
“师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沈如晚抬眸。
长孙寒呼吸微顿。
“倒确实是有件事需要麻烦师妹。”他慢慢地说,思忖着,神色自如,好似他当真是为这个而来,“我先前游历时见过一株变种藏袖白棠,十分罕有,可惜没能保存下来,只得了几颗种子,一直想寻觅一位擅长培育灵植的同门,将这株藏袖白棠种出来。”
他说到这里,泰然自若地一笑,定定望着沈如晚,神容诚恳极了,“沈师妹,不知能不能请你帮我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