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薇前脚刚走,后脚就传到了闻律的耳朵里。
听着电话里章管家的汇报,成熟俊美的男人眉头蹙起,沉声不悦道:“别再让任何人打扰沈俏。”
电话刚挂断,张弛又从外面敲门进来:“闻总。”
男人凤眸轻抬,张弛便说:“杜思明又来了,在外面赖着不肯走,非要见您一面。”
这三四天里,杜思明几乎是天天过来。
闻律靠在老板椅里,稍微低着的面容深沉莫测,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面,发出的声音富有节奏,让张弛的心都不由跟着提起。
半响没听到他发声,张弛迟疑着开口:“杜思明的太太已经被关了三四天了,这两天他还去拜访了张老跟周老……估计他后面还会来。”
依照这个趋势,杜夫人一天没放出来,杜思明恐怕都不会放弃,天天来找闻律。
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闻律半阖了下眼眸:“让他进来。”
张弛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如何,应了声好,便出门传话。
杜思明本以为今天又会扑了个空,都不多抱希望的时候,见张弛进来说闻律肯见他了,当下便暗自松了口气,整理了情绪去见闻律。
办公室里,闻律慢悠悠的泡着茶,听到动静也不抬首。
张弛将人领进来,任务完成,也没再这多留,就出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静谧,杜思明缓和了面容:“闻总。”
闻律轻抬眼尾,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杜总,请坐。”
杜家也是一方权贵,在景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受过人冷待了,但最近却几次三番在闻律这里吃亏,心里多有不满。
但现在理亏,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装这个孙子’,扯着嘴角勉力笑笑,在一侧沙发里坐下:“这是老同兴的茶?”
杜思明陪着笑脸,一边观察着闻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面露一丝羞愧,斟酌着说:“闻总,真是对不住了。我没管好妻女,惯坏了他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但我那拙荆真不是有意的,她也是被人唆使,爱女心切,才一时鬼迷心窍。你看她也在巡捕局里待了好几天了,俏俏她也没什么大碍,就再我那拙荆在巡捕局里待上十天半个月,让她反省反省就算了吧?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个人情,我杜思明会记下的。”
闻律始终没有多看他,一言不发的泡着茶。
杜思明琢磨不透闻律的心思。
静谧的空间里,闻律迟迟不开口,杜思明如坐针毡,放在大腿里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那眼神时不时在闻律的身上。
闻律泡好茶递了杯给他。
杜思明受宠若惊接过,呷了口,颇有感慨道:“素来听闻闻总爱茶,想不到这泡茶的手艺这样好,丝毫不逊色品茗轩的啊。”
“杜总赞誉了,不过随便泡泡。”成熟男人的气场,沉稳又内敛。眼皮子也没抬一下,长腿交叠坐在一侧,手肘支在沙发背里,悠悠得品着茶,俊脸沉铸如常,高深莫测的是那双愈发深邃的眼眸,从容不迫的气势,隐隐有种望而生畏的震慑感。
闻律迟迟不肯接茬,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赫然是不想放人。
杜思明这几天已经想了许多办法,最好的切入口就是在闻律这。尽管不悦闻律这高姿态,也只能硬着头皮,热脸贴冷屁股。
杜思明将热茶放下,清了清嗓音道:“闻总,我们两家也算是姻亲。拙荆这次的行为,着实是不好,她也是知道错了。幸好俏俏聪慧,明察秋毫才没让她一错再错,犯下不可弥补的过错。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闻总你,这张老脸该往哪搁。这谋杀未遂的罪名,着实也有点重了。现在俏俏母子平安,没让我那拙荆犯成大错。尚有弥补的余地是吧?这真让她坐牢。”
“杜总爱妻女心切,人之常情,谈不上怪不怪。只不过杜总爱妻女心切,闻某又何尝不是。”
闻律轻抬起眼皮,磁性的声线低沉莫测:“往小里说,只是闻某的妻子受惊,未出生的孩子险些被害胎死腹中。往大的说,杜总你纵容妻女,管教不严,把手伸到我闻律的家里,谋害我妻女。”
顿了顿,闻律话锋一转,沉了的声线,凤眸愈发凌厉:“今天担惊受怕,差点被害得是我的妻女,改天是不是得轮到闻某了?”
闻律一顶泼天帽子扣下来,杜思明一下子就懵了,脸上的笑意险些没挂住,僵了僵:“闻总,这罪名有点严重了吧。”
“严重?”闻律轻嗤:“今天令夫人能被人唆使,因为一个误会就把手伸到我家,对我妻女下手。保不准哪天,就能把手伸到厉家到周家霍家,令夫人所作所为实在令人胆寒心惊。杜总您非但不觉,还认为是我扣罪名给她?”
云淡风轻的一番话落在耳边,杜思明脸色愈发难看,嘴角弧度往下压,隐隐的在克制着。
“那依照闻总的意思,这事不能善了?”
他闭了闭眼睛,平复着气息,尽作镇定的看向闻律,放在大腿里握着的拳头隐隐有些发抖:“闻总,我妻女的所作所为我很惭愧,但我们两家到底有些姻亲。俏俏又是从小在厉家里长大,由厉老定下跟你的婚事。这事要是闹大,真要上法庭,我们杜家颜面扫地,即便是闻总你跟俏俏,也难免要受些牵连。当然,我拙荆做出这种事,她是罪有应得。但她毕竟跟我结婚二十多年,是我的发妻。纵然她做错了事,我也不能不管她……”
“这样吧,只要闻总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她这一回,我们杜家记这个恩情。听说闻总最近在联系隐国的威廉医生,正好我有个老友跟他交情不错,由我开口,定然能把威廉亲自请到景城。俏俏跟闻总的婚事将近,这孩子也要不了几个月就出生,说来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怜惜她自幼无父无母。我最近刚收购了一家公司,发展不错,是当年沈家名下的产业,她父亲亲手创立的。要是闻总不嫌弃,我这个做叔叔的,就当作是为俏俏添了份嫁妆,物归原主,当你们的新婚礼物了。这事能善了,我日后必然看好我的妻女,绝对不会再让他们找俏俏的麻烦。这次的事,我太太也并非主谋。我已经查清楚,是我家之前的保姆唆使她,她才鬼迷心窍对俏俏下手。那保姆我现在已经再让人找她,等一找到,我必然第一时间将她扭送到闻总你跟前,盘问清楚,真正想要谋害俏俏跟她腹中胎儿的幕后凶手。”
末了,杜思明再三权衡,说出最后一个补偿条件:“倘若闻总不嫌弃我们杜家,我也有心想认俏俏当个干女儿。”
杜思明软硬兼施,双眸沉沉的看着闻律,抽动着的眉眼,俨然这已经是杜思明能做到的底线。
倘若闻律非要不肯罢休,真要撕破脸,他也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不过是两败俱伤。
“干女儿?”闻律笑了下,玩味道:“那杜总是要闻某喊你一声干爹?”
杜思明一怔,脸色有些难堪,俨然忽略了这点。对视着,杜思明心一横,扯着唇角笑笑:“那我认她作义妹如何?以后她就是薇薇跟我那女婿的姑姑。我妻女再不懂事,也不至于跟家里人动手是吧?这传出去,多让人笑话。”
闻律悠悠得品着茶不语,杜思明道:“闻总,真没有必要闹的难堪,对吧?我太太虽然有不对的地方,但这罪名,真判不了什么刑。与其一时意气让她坐牢,还不如让我那心高气傲的女儿喊她一声姑姑。这样一来,俏俏也能出出气。”
“杜总还真是爱妻心切。”闻律薄唇勾起一抹兴味,倒是有些意外,杜思明这么能豁出去。
杜思明心里气的呕血,但受制于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在这装孙子。
闻律节骨分明的长指轻抚着茶杯:“要真让杜总认了我太太当义妹,令太太恐怕不情愿吧。”
“怎么会?”杜思明见闻律松口,连忙说:“我太太这次只是受人教唆,才鬼迷心窍而已。她也不是主谋……只是钻了牛角尖,才着了道。现在她已经知道错了……俏俏这个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我太太没少想收她当干女儿,只是从前薇薇出国留学,俏俏便也少来我家,我太太才暂时歇了心事。闻总位高权重,是少有的商业奇才。能跟闻总做亲戚,有闻总这个妹夫,她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情愿?这次的事她有错,闻总要是担心,就再让她在巡捕局里反省个十天半个月,等她反思过了,我必然让她亲自上门,向俏俏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