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下这一句,拿起西装扬长而去,曹荆易掸了掸裤腿和袖绾被飞溅上的酒水,“乔总。盛文的股票倘若继续下跌,不出半月,恐怕就要宣告破产,从商海退出了。这可是你半生心血,把盛文保住,比什么都重要。”
乔川一言不发,背对他站立,面前的磨砂门倒映出他的惊涛骇浪的面庞,以及身后保存下最后一杯未碎,慢条斯理饮酒的曹荆易。
“盛文终结后,大批警力会对广东省内所有赌场、娱乐会所进行排查、扫荡,乔总知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谁吗。”
曹荆易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清朗的笑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盛文倒台,乔总的产业陆陆续续都要覆灭了。还是考虑清楚为好。”
乔川伸手推开门,秘书立在墙角,看到他出来,立刻往屋内探听,曹荆易仍背对门口,脚下狼藉满地,已没有一处完整地方,破碎的碗盏,鼎炉,熏香,木瓦,如同刚刚经过一场浩荡血洗,粉身碎骨。
一丝不挂的舞女蹲在废墟内,捂着耳朵痛哭尖叫,她脸孔苍白,颤抖垂眸,似乎遭受过极大惊吓。
一身黑衣的乔川置身惊涛骇浪之中,愈发挺拔清雅毓秀潇洒,他目不斜视,凝望前方灯火闪烁的回廊,“盛文生死,曹总若有本事,就自行定论。”
曹荆易听出他与自己不欢而散的架势,倏而眯起眼眸,酒杯放置在膝上,他捏住边缘,半响才说,“所以乔总不再三思,就这样决定是吗。”
乔川冷笑,他不动声色将卷起的衬衫袖绾放下,掸了掸上面积压出的褶皱,“曹总认为,这两个条件,哪一个更容易被我接受。”
“江山与美人吗,确是很难抉择。”
曹荆易说罢手腕轻轻一转,杯口朝下,伸向已经破损一半,只剩薄薄一层底的坛子,坛子从桌上坠落时,未曾倾覆倒塌,坛底稳稳砸在砖石,洒出的酒恰好洗去沾染的浮尘和香灰,余下的那么三四两,清冽爽口,一尘不染,犹如一面清澈的镜子倒映在坛底,折射出曹荆易深邃如画,意味深长的眉目。
他沉入进去,狭窄圆润的杯口从边缘一侧,滑到另一侧,舀了多半杯酒,指尖挑拨微微倾斜,荡漾晃动的酒水,似乎一条衔接天地的湛清湖泊,那般怡然自得,静谧流淌。
他笑着饮了口,酒浆最浓最令人沉醉的部分,都沉没在最底下,保留麦子和高粱的醇香,一层层渗透,积聚,这一口胜过方才几十口的甘醇苦辣。
他悠长闭目,喉咙吞咽的霎那,唇齿中发出一声喟叹,“若是以男人角度,献出妻子非常耻辱,若是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角度,保住半生心血,留住可燃烧的青山柴火,不让那些跟随你在商海闯荡的下属无所依靠,倾家荡产,这才是你该做的。乔总原本也不是拘泥儿女情长的人,世人对你毁誉参半,毁你说你是亡命徒,夺妻,夺权,夺财,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誉你说你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文武双全,风流不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