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郴拿着满手的照片,不确定该不该赶紧整理回去,他现在真的有点害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对方的思路:“这个人是在飞吧?看着好有艺术感。”
听到他的答案,齐乐程那张白净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当时我把这张照片拿去比赛,因为要进行记录编号,所以负责人就擅自帮我取了个名字,叫做《飞翔》。”
“后来我的作品在摄影大赛中获得了银奖,父亲很高兴,到处跟人说这件事,还在露天花园设了个小宴会。”
说到这里时,齐乐程顿了顿,他一点点陷入回忆,脸上陷入温柔又恍惚的神色之中,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点甜蜜:“那是我第一次和顾央见面。”
-每个艺术家都会拥有自己的缪斯,那是他们灵感与激情的来源。
齐乐程听他的父亲说了很多次这样的话。
他认可这句话,但不认可说这句话的人。
他撞见过自己的父亲跪在一个女人面前,虔诚地亲吻着她的脚背,说她是自己的缪斯。
但没过多少时间,带回家的女人就会换了一个。
虽然还没有找到,但他的缪斯才不会是那么廉价的存在。
初中的那次宴会上,他受到了来自很多人的夸赞。
他们夸他年少有为,以后一定能够继承父亲的衣钵。
他只是害羞地笑。
他知道这些都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客气客气,明明一个两个连照片都看不懂,围绕着组委会给出的名字做命题作文。
休息的时候他赶紧出去透口气,却在走廊撞上了个人。
那是个看着也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他穿着件大翻领的阔版风衣,不是很日常的款式,但这件衣服并没有压住他,反而显出了他身上那股独特而冷淡的气质。
从他的视角来开,少年侧身站着,垂眸看着精心裱在框内他那份获奖的作品。
他在看那张照片,而齐乐程在看他。
那个少年缓缓转过身来问道:“为什么照片上的人在坠落?”
齐乐程的眼睛一点点地睁大。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张照片拍摄于国外一个艺术学院的交流会期间。
他当时站在楼顶,捧着手里的相机对准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
大楼对面的房间打开了窗门,沿边跨上来一个赤脚的褐发青年,青年的怀里抱着副画,脸色苍白。
几秒钟之后,他从楼上一跃而下。
他听到别人事后的议论,青年有个相识多年的恋人,他非常非常地爱着对方,以对方为灵感主题创作了无数作品,甚至于连毕业设计都带着爱人的影子。
但就在几天之间,他的爱人死于攀峰过程中的一次雪崩。
所以他抱着已经无法完成的残画,以及原本打算书写很多很多故事的崭新画布,从楼上一跃而下。
洁白的画布在空中展开,那一瞬间就好像用来飞翔的翅膀。
他不认识那个青年,但却能够共鸣到那个瞬间所迸发出来极致的热烈。
他按下了快门,将那个瞬间永远地记录下来。
这个世界是在不断变化的世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永远不变,唯一能给永恒的东西只有相机定格下来的那个瞬间。
这是他爱上摄影的理由。
他拍下所有他觉得有趣的画面,只是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欣赏。
就在此刻,他漂泊无依的灵魂第一次找到了支点。
有人看懂了他的作品,他终于找到了他的缪斯。
寒风之中,贺明安从车上走了下来,他并没有关上车门,因为里面还有一个人。
“今天补习的收获如何?”贺明安单手靠在车门上,笑眯眯地调侃道,早上的时候顾央就跟他发消息抱怨过一句。
“就那样吧。”另外一边的车门出了点问题,顾央只能从这边爬了出来。
“那你们有聊些什么吗?你总不会光和他在那里学习吧。”
“聊了点有的没的,但我都还没怎么展开讲,他就接不上话了。”顾央表情看着很没精神,他早上没有说谎,是真的很困,但还没怎么睡觉就被通知改出门了。
“你本来可以不用来的,反正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贺明安观察着他的神色。
“也没事,反正我等下随便找间客房先补个觉就行。”顾央说完这句话后,抬眼打量了下眼前,“齐家原来长这样吗?这装修得也太抽象了。”
“你忘记了吗?我们初中的时候还来过一趟,当时你说的话和现在一模一样。”贺明安失笑,“虽然这些年他们是重新装修过一次,”
“是吗,还有这回事。”顾央漫不经心地说道,“我都不记得了。”